一个巨大的梦境,终结于从头顶哗啦啦盖下的泥土。
往上看,可以看到一群身形模糊的人用铲子不断铲下泥土,好像还有一个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
看不清眉眼,但声音出奇清晰。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穿着土土的乡下衣服,也长得不怎么好看,土不拉几的,但你的眼睛漂亮,我一下子就被你吸引了。”
坑里的女人是美的,又不是过分惊艳的美,她有一种韵味。
风情,不正经,但又显得保守婉约。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又说不出哪里坏。
通俗点就是——心机深,会装!
她抬头看他,“这件事啊当时跟现在我都一个感觉。”
他笑:“你说。”
她也笑:“感觉狗屎泼嘴里了。”
他气定神闲,“可这狗屎你咽下去了,而且还咽了很多次。”
一语双关,既暧昧,又龌蹉。
“说得好像你很得意?”
“不得意,只是可惜,毕竟是睡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被活埋的感觉恐怕不太好受,还有一点点心疼。”
肆无忌惮的侮辱,必然要有所还击。
“经济罪一名单列下来我都说不清,股市崩盘,境外资产被冻结,手头染了多少人的血,你心里清楚,调查令已经下来,你现在就是买张我们乡下那种土巴士的车票都不太容易吧人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疼。”
她说得轻快,却让铲土的人都顿了动作。
为什么活埋她呢?
他吐着烟圈,吐字清晰得骂了一句话——秦鱼,你就是个婊子!
指尖的烟头扔下,字变得模糊,泥土有了花草的芬芳,又开始腐烂,腐烂中爬出了虫蚁,虫蚁后退爬回了大树,在树顶透过窗子看到了屋子里的她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从年老到年轻,从麻木到痛苦,从痛苦到绝望,从绝望到希望
研究岁月出了厚叠著作的大师们也难以想象她会从青涩如酒如歌的年华看到了曲折跌宕难以启齿的岁月。
——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曾死过。
但不管如何,时间倒带,她从后世的繁华都市回到落后的乡野田间,看到了凌晨摸黑起身穿衣洗漱做饭又小心翼翼克制声音不吵醒的一对夫妻。
那是她的父母。
他们相携而去辛苦劳作,然后还是少女的她偷偷摸摸起床,摸起了墙角的小锄头跑出屋子
啪嗒啪嗒几个锄头下去,好像挖出了什么东西,还未仔细看,带着滔天的恶臭。
那好像是
咸鱼干?然后她看到了恐怖的鬼气凝聚成可怕的邪恶猫脸。
梦境破碎,她猛然惊醒,却察觉到自己在宽厚温暖的背上。
梦碎了,眼前是现实,还是蝴蝶的梦里?
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背她的人很高大,步履很快,似乎傍晚了,风有点大,很冷。
她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冷得她心中暗骂——见鬼去的蝴蝶!
“小鱼,是冷了吗?这边有点臭,爸爸走快一点,奇怪,那废地怎么臭到外面来了”
左右是个聋子,女儿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见的,所以自己说完后,秦远的步子越来越大,但秦鱼一时梗了喉,恍恍惚惚的,因那个梦给她带来的影响很大。
似真似假的。
直到恍惚中她却瞥到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她,她下意识回头看,看到草丛里面果蹲着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