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殿归来的路上,他只觉一颗心荡悠悠的,明帝对他的心思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明帝绝对是个有着雄图大志的帝王,她不仅不会甘于被玄武威胁,还有吞并八方囊括海内的决心,早晚必将一统姚天大陆。更难得的是这位富有雄心的帝王对她的臣子远谈不上狠辣无情,她即位以来算得上知人善任,对于忠诚正派的臣子也颇肯维护,身为臣子碰到这样的英明的君主,实数难得的运气,有良知有抱负的哪个不肯竭忠尽力?故而这些年来朝野中很是笼聚了一批有想法有干劲的青年才俊,柳笙、徐淳、关鸣鸾、苏澈、林征、陈语陌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有这样的人才在手,明帝也不可能永远甘于如今四国并存的局面。况且姚天局势风云变幻,即便是凰朝想要安于现状,怕是玄武和白虎也不会允许,这些年他们秣兵厉马积草存粮,随时等待天下有变。
在这样的局势下,江澄自然有理由相信明帝一定会将训练骑兵一事尽快提上日程。他现在能做的有限,姑且耐心等消息。
第二日他去给安澜请安。许是去得早了些,安澜正在服药,韩择小心地将满满一碗药汁奉上,那药汁散发出一种苦苦的气味,安澜接过去一起喝完,眉头都不皱一下。旁边的另一个宫侍接过了药碗,韩择便递给安澜一块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安澜迅速地放进口中嚼了两下。他刚要开口动问安澜病情,却见旁边的韩择和宫侍都毫无忧急焦虑之意,不由地止住了。他仔细看了看安澜的气色,觉得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虽不如林从的少年朝气,也不似赵玉泽的玉肤雪貌,却也没有丝毫病态。那他服药却是为何,养颜?安澜胜在五官出众,眉眼口鼻无不大气漂亮,是凰朝公认的美人,已经被称为“人间天上,独此安澜”了,这等容貌还需要怎样养护呢?他心念电转,忽然悟到,哪里是养颜这么简单,分明是要调养身体以求早日得女。安澜看他不问,也不主动提起,只道:“澄之昨日见陛下了?可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跟陛下讲?”他明白这后宫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安澜的眼睛,忙低头致歉:“臣侍昨日无状,在睿思殿向陛下建言在南城外设立骑射苑一事,原是不妥之极,幸得陛下气宇宽宏,未曾降责。臣侍听陛下提起,才知殿下回护臣侍之事,殿下之恩,臣侍终身难忘。”他这番话虽是有应酬的成分,但他向来对安澜心存好感,话中真情实感原是不缺的。安澜自然听出来他的诚恳,便安抚道:“澄之做事出于公心,那礼部郑岚上折弹劾你,原属例行公事,本也没什么,只是她不该将事情说得如此严峻,冷巷之议都提出来了,皇上自然不会听她的,本宫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罢了。”他连忙道:“臣侍只感谢皇上大度,殿下仁心。”安澜听了便轻轻地笑了,恰如月生海上,玉暖蓝田,看得他心神微摇却又觉得舒适之极。安澜复又轻轻地道:“澄之,国事以后自有操劳的日子,你现今住在宫里,且先想想你自己的事,才是正经啊。”他不解道:“殿下所指何事?”安澜目光缥缈:“在宫里自然是要侍奉陛下了,你比本宫还年长两岁呢,真不想做父亲了?”他无奈道:“殿下啊,臣侍蒲柳之姿,年岁又长,不入陛下凤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臣侍认命,臣侍此后只日日祈求姚天保佑殿下与陛下琴瑟和鸣,早诞嫡女。”安澜听了便连连摇头,劝道:“澄之还是要乐观些,你看这宫中人人都在求陛下圣眷,陛下向来多情,你也不可太清高了。”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转而跟安澜谈起别的,安澜向来健谈,又对他并不猜忌,两人谈得极为投契,从琳琅殿中的摆设和吃食,谈到吴州顾家“水陆八珍,无下箸处”的豪举奢华,谈到丽湖一带的鱼米富庶,绍州锦绣的巧夺天工,越州瓷器的珍奇华美,谈到靖州的海寇,玉龙的商贩和玄武的盗贼。两人都没有明确说什么,可是却彼此都能模糊知道对方所谈之事的指向和蕴含,而且知道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时近正午,他便辞了安澜回去,刚进入自己的院子,便见房中飞出一个少年来,那少年见到他便嗔道:“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他一愣见少年华衣美服,韶秀清妍,不是赵玉泽是谁?他忙施礼道:“见过敏君,在下去给皇后请安了,不知敏君赏光降顾,让敏君久等了。”赵玉泽却毫不生气,扯着他的胳膊跟着他进房:“是我自己过来的,原也没告诉你。没想到你这么久才回来,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回去了。”他见那少年语气中并无不悦,方才放下心来,道:“敏君来找在下何事啊?”少年闻言欢快地道:“我过来找你练剑啊,上次云飞说得那么精彩,我好想见识见识啊。”果然,这孩子就是个单纯的少年剑客啊,他不仅暗暗感叹。心下一动,反过来问道:“敏君如此爱与人比剑,不知可与兵部尚书徐淳徐大人、镇远侯秦瑛秦将军较量过?她二人是凰朝屈指可数的用剑高手啊。”赵玉泽立即垮下了小脸,很是郁闷地道:“没有跟她们比试过,我平时根本见不到她们,偶然有一两次宴会上碰到了,她们却都不肯跟我比,人人都说她俩剑术高明,我却不能见识,想想就悲惨啊。”他忙安慰道:“别急,总有机会的,陛下那么宠你,以后找个闲暇日子,让陛下传召她俩过来跟你比试一场也不是什么难事啊。”赵玉泽依旧不抱希望道:“但愿吧,我在宫里都找不到一起切磋的人,只有琴卿被我磨烦了才肯跟我比一下,快要闷死了。”说着便嘟起嘴来。江澄看了大为不忍,正琢磨着拿什么抚慰他,自家小侍便过来请示摆不摆午膳。江澄是有些犹豫的,他看向这眼前的少年,不知是否该留他共用午饭。少年毫不见外地道“这个点了,何必回去,我就在这里叨扰哥哥一顿罢。”
他的午饭较之敏君的凝晖殿中的膳食自是差远了,少年却毫不介意,下箸飞快,又不挑食,每个菜品都有所眷顾,他对面看着都觉得食指大动。他既欣赏这少年的单纯真实,便在膳后留少年闲谈。他闲闲地跟少年描述金山雪飞、瀚海冰封,草原鹰扬、大漠孤烟,看少年听得专注,又给少年讲康居的龙媒天马,讲成州的石鼓壁画,少年听完了神往不已,半晌道:“这般美景,恨不能亲见。”他只得继续安抚:“日后定会有机会的,敏君如此妙龄,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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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场人物
皇后 安澜
英君 薛恺悦
敏君 赵玉泽
文卿 陈语易
琴卿 冷清泉
果昭仪 林从
嘉昭仪 董云飞
明昭仪 顾琼
慧才人 沈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