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戎急急奔过去,看见的便是昏倒在地的儿子,因被石子擦伤,他的半边脸、手掌和小腿上渗出鲜血。
他忙上前把秦煜抱起,大喊:「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秦煜在他怀里半苏醒过来,抚了抚自己的腿,问:「爹,我的腿呢?」
他的腿毫无知觉。
于是秦家十一岁便会试头名的天才少年陨落了,从此秦戎也将更多心血用在秦昭身上,默认秦煜这辈子废了。
只是他仍会去秦煜屋里坐坐,问两句腿伤,再抽背他的诗书。
秦煜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对自己不上心,也不再夸自己了,从前坐半个时辰的,如今只敷衍着坐个两盏茶的功夫便回,某日他甚至没过来,于是,秦煜自己转着轮椅过去秦戎院子里,却恰好看见他与周氏、秦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他便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像废物一样被抛弃。
下回秦戎再去探他时,他道:「父亲不必再来,我不想读书了。」
「什么?」秦戎诧异地望着秦煜,「你就这样自甘堕落了?」
秦煜不言声儿。
秦戎将一本《六韬》狠摔在他身上,「枉费我的心血!」
秦煜冷笑着抬起头,望向他,「父亲何必惺惺作态,难道您对儿有半分父子亲情?我在您心里不过是个物件,可用时便拿出来用,不可用时便丢在一边。」
「你……」秦戎暴怒,指着他,憋红脸良久说不出一句话,终究拂袖而去。
从此,秦戎果然不再来看他,秦煜也不再向他请安,只有逢年过节二人才见上一面。
睡梦中的秦戎,眼角一滴清泪滑下。
恰好秦煜和秋昙欢喜着过来请他去前厅受礼,他们见秦戎在躺椅里小憩,不敢打搅,只命淡雪拿个披衣来盖上,陡然见秦戎落泪,夫妻俩都愣了。
征战沙场数年的铁血汉子,谁曾见过他落泪呢?
秦煜见他泪愈落愈多,终于推了推他的肩,「父亲,父亲?」
秦戎悠悠转醒,看见秦煜,恍神了好一会儿,不知方才是梦,还是此刻是梦,直到秋昙递给他一干净的帕子,「爹,您擦擦眼泪吧,」他才知道,此时此刻才是真实。
一梦数十年。
他没接帕子,自己用手把泪抹了。
「爹,前头客人都来齐了,不多久就要开席,您随我们过去吧,」秋昙又道。
秦戎却掀开披衣,起身对秦煜道:「儿子,随我去你母亲牌位前再上一炷香吧。」
秦戎的这声儿子,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秦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搀扶他,正如当年秦戎扶他的手搭箭。
而后,父子二人一齐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