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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更）谢绝的畸变开始了。

冷， 好冷。

谢绝眼瞳暗淡失神，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了数根尖锐的冰棱，像是荆棘丛林一般朝外绽开， 将他包裹得好似一只刺猬。

不敢攻击，只敢防御。

他想要等待那个和他立下约定的人。

隐匿在暗雾蒙蒙中的十几名敌人也不敢轻易靠近，他们愤怒又心头发毛的看向了断气的同伴——冰棱之外， 堆积着几具哨兵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都血肉模糊， 像是被野兽撕咬而死。

鲜血仿佛开花一般，蔓延在地面上， 竟生出了诡异的美感。

「都快神志不清了， 竟然还这么难对付！」

其中一人骂咧咧的说。

谢绝机械的防御着，好似一具提线木偶。可周围的十几名敌人依旧蠢蠢欲动，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 倘若他展露出任何的软弱， 就会遭受强度更大的攻击。

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谢绝的肺部吸到了一口充满了寒冷和血腥的空气，那是他的异能凝结的冰棱所带来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 他竟会嫌弃起自己的异能。

太冷了， 一点儿……也不像她。

谢绝嘴唇嗫嚅， 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极限，可他必须要争取时间， 等待季沉嫣来到此地。

说话啊……该死！

理智是一回事， 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谢绝咬了一口舌尖， 然而常用的疼痛刺激根本不管用，唯有想象季沉嫣时， 才令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谢绝朝着暗处大喊：「戚淮，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用这些受你蛊惑的人当替死鬼， 也不怕他们反叛？」

灾难日里没有向导陪伴的痛苦，他终于再度体会到了。

让人不爽。

暗处走出一个人，他全身都穿戴着精密的机械装，模拟着畸变种的形态。

「放心，在他们动念头反叛之前，你就已经畸变了。」

谢绝眼瞳紧缩，诧异的看着戚淮：「你的机械装形态怎么会是……」

这正是当时顾不去畸变的模样。

——虫类畸变种。

谢绝：「哈……戚淮，你的脑子真是有问题！」

大型的机械装必然会花费不少的心力，戚淮却制造出了虫类畸变种的模样。

哪怕顾不去死了，也想尽可能的靠近他吗？

真够病态！

戚淮对他的辱骂毫无反应，反倒平静的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想强撑着等待季沉嫣吗？可惜啊，你在来到这里之前，异能用得太不节制，你还能撑多久？或者说……你打算用畸变的模样见她？」

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谢绝。

谢绝眼皮直跳，虽说态度依旧强硬，但已经将异能收回。

荆棘丛般的冰棱很快消失，化作一摊寒冷刺骨的水。

戚淮说得对，他的确不敢动用异能了。

没想到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深深惧怕起了畸变。

倘若两人重逢之际，他失去了自我意识，而是以畸变的模样同她见面，她……该哭成什么样啊？

光是想一想，谢绝便感到了揪心的疼痛。

他讨厌她哭。

这大约是谢绝为数不多的服软，戚淮露出一个笑容：「识时务。」

见此情况，伏击已久的哨兵们一拥而上。

当他们七手八脚的按住谢绝时，不禁暗自愕然，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对人类最强战力的谢绝动手。

内心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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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谢绝的异能实在厉害，但……谁叫他没有向导在身边？

「嘿嘿……强行分开季沉嫣和谢绝果然是明智之举，他们两人加在一起太难对付了。」

「凑在一起又怎么了？季沉嫣的净化量也被谢绝耗光了，有什么可忌惮的？」

「谁让季沉嫣这个向导太超出常理认知？别啰嗦了，按紧一点！」

每一个人都可以欺凌他，那种暗爽使得神经都在颤栗，于是便使出了最大力气按压着谢绝。

谢绝额间青筋凸起，但凡使出一击，他们都会被震开，但现在连一击也不行。

谢绝的侧脸被按在地上，怒瞪着置身事外的戚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戚淮竟毫无掩饰：「你和季沉嫣都是重要的棋子，绝不能在畸变之前就死了。季沉嫣畸变的话，将成为感染源；而你畸变的话，应该是灾级畸变种。」

那双死水般的眼瞳里，透着无法看清的混沌。

谢绝忽然产生了混乱，总觉得戚淮便是失去季沉嫣的他。

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他切身体会到了可怕。

一名哨兵悄声提醒道：「还剩最后三分钟房间就要移动了。」

戚淮淡淡的说：「知道了。」

不知为何，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之间的对话，都能清晰的传达到谢绝的耳朵里。

自从来到地下四楼，谢绝压制的五感便被刺激得再度敏锐。

别的哨兵是难以忍受，他却是如鱼得水。

体内隐隐有些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难道真是污染越强，他就会变得越强吗？

还未等谢绝深想，头顶便传来了声音：「刚才不能对你使用异能，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他们要逼迫他畸变？

就短短的三分钟？笑话！

然而下一秒，便有一道电光窜起，落到了谢绝的身上。

比起屈长潇的异能而言弱上许多，但也足矣让人疼痛抽搐。

谢绝：「唔！」

疼痛袭满了大脑，身体一阵剧烈刺痛。

戚淮的眼瞳里无悲无喜：「反击吧，哪怕只有三分钟你也撑不下去。但只要你用异能，这点攻击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谢绝下颚青筋凸起，表情狰狞：「原来……你明目张胆的告诉我目的，就是觉得……我一定会顺着你的预设行动？哈……你太小看我了。」

戚淮叹了口气，冷淡的朝着其余哨兵说：「加大异能。」

戚淮毫无波动的语调，让众人不禁恶寒。

但对于折磨谢绝而言，他们都乐意之至。

昔日高高在上的S级哨兵，竟然连一丁点儿的异能都不敢使用，再也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了。

谢绝成为了待宰的羔羊，在重重剥开他的刺之后，终于露出了里面的软弱。

「谢绝阁下，你还记得我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半张脸都被毁了。现在这里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十年前事件的幸存者，是戚淮会长把我们救下来的。」

「放心，我一定松松你的硬骨头。」

在异能的作用下，谢绝的防护衣也变得焦黑，强忍着一次又一次的剔骨之痛。

谢绝仍旧轻蔑的说：「就这点能耐了？区区D级哨兵，啧。」

这已经是常人难以忍耐的疼痛了。

男人受到了挑衅，面色涨红的说：「D级又怎么样？折磨你正好！」

电光变本加厉，在皮肉上滋滋作响。

饶是S级哨兵体能再强，也要到达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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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烂，仍旧嘴硬的说：「……以为我会怕你？再来啊！」

戚淮眼神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冷，废物终究是废物，分明耐心的给出了那么多的时间，还是无法逼迫谢绝屈服。

戚淮咬下手上的黑色指套，露出枯槁瘦削的手指，朝着谢绝伸了过去：「你们退后，让我来。」

电光加大，如群蛇闪烁，机械装的确比D级哨兵更强。

「啊啊啊——！」

谢绝扬起脖子，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浑身抽搐着。

片刻之后，他已被折磨得没有力气反抗，倒在了血泊之中。原本攻击性极强的长相，也被眼尾那颗红色泪痣弱化，展现着难得一见的脆弱感。

谢绝舔了舔满是血腥味的口腔：「***，爷爷我当初在军部监狱受到的刑罚，比现在强多了，要想咬下我这根硬骨头，至少找个同等的S级来啊。」

戚淮表情未动分毫，「某种程度上，你像过去的我。」

谢绝快要失去意识，听到这句话后竟大笑了起来：「……有什么像的？你有我这么幸运吗？你所珍视的人不都死了？」

戚淮表情发冷：「冥顽不灵。」

机械装的电缆接触到了谢绝的皮肤，再度加大了点亮。

他又看了一样方才的D级哨兵，那人得到指令后立即同戚淮一起使用了异能。

下一秒，谢绝便陷入了短暂昏厥。

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生怕戚淮怪罪：「那个……会长……」

戚淮：「无妨。」

S级哨兵身经百战，哪怕短暂昏厥，身体本能也不会允许太久。

果不其然，谢绝很快又苏醒过来。

谢绝急促的喘息：「想折磨你可得快一点，短短三分钟，一眨眼就到了。」

戚淮：「季沉嫣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为了她一句话，你就毫不反抗？你的异能应该还保有几击吧？如果是以前的你，早就赌了。」

谢绝好似缓了过来，低低的笑着，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我一丝一毫也不赌了，你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折磨而已，你敢杀了我？」

戚淮：「……」

两人互戳了痛处，皆是拿到了对方的软肋。

谢绝：「嗤，如果你说我跟你很像，你应该明白吧？这种程度的折磨，也想让我屈服？」

戚淮紧抿着唇，看着他即将疯魔的模样，破天荒的询问：「季沉嫣对你而言，代表了什么？」

谢绝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问题：「她是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你说她代表着什么？」

分明从未热烈的表白过，他却在敌人的面前说出口了。

戚淮微垂着眼眸，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刺入了他的心脏，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也被影响得激荡了起来。

这样淋漓尽致的爱恨，比他这样无趣的人生好上万倍。

可越是感知，越想要毁掉。

戚淮：「继续，直到激起他的反抗为止！」

男人吓了一大跳，连连催动了异能：「是！」

还从未见到会长情绪浮动这般厉害的时候，这是怎么了？

这一具机械装做到了全身覆盖，倘若不足够冷静便无法驾驭。

为了这一天，会长准备了足足十年，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冷静理智的样子。

怎么临到关键的时候，反倒急起来了？

男人又一次又一次的催动异能，直到他的暴走率达到了极致，也没能让谢绝屈服。

男人突然紧张了起来，戚淮完全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想法！他是想自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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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吗？

男人颤巍巍的喊：「会长……」

戚淮再度从机械装中伸出一根电缆，前端变换为锋利的刀片：「继续。」

男人呲目欲裂，抖动得犹如筛子。

这可真是头顶悬刀啊，加大异能是死，不加大异能也是死。

男人赤红了眼朝着谢绝大喊：「你快反击啊啊啊！」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谢绝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最先被逼迫到绝境、气急败坏的人是戚淮啊！

渐渐的，男人的身上出现了畸变痕迹：「呜呜呜……」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极深的恐惧涌上心头，男人眼球暴凸的倒在了地上。

戚淮：「废物。」

刹那间，男人的身躯不正常的膨胀，晶莹的紫色液体正从他的伤口滑落，取代了原本血液的颜色。

男人身体发癫般的抽搐，突然间发觉自己的防护衣某一角早就破坏，在污染严重的地方，也没有所谓的六个小时法则了。

「不要，我不想成为畸变种……」

男人在地上蠕动着，泪流满面的抓住他认为的唯一救赎，谁知刚触碰到戚淮的脚踝，便被一根巨大的钢刀刺穿的心脏。

男人死不瞑目，五孔流血的看着戚淮，到最后也没能闭上眼睛。

戚淮可惜的叹了口气：「看看，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三分钟已经快要到了。」

他毫不留情的抽出了武器，钢刀的鲜血也朝外飞溅。

众人：「……」

戚淮狠起来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看到戚淮的模样，他们甚至觉得戚淮只在乎谢绝和季沉嫣！

不……不会的。

他们才是戚淮的下属，他们有着共同的追求和信仰。怎么可能在乎那两人？一定是他们的错觉！

谢绝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哪怕处于弱势依旧狂妄：「我说过了，区区三分钟而已，你还剩什么招儿？」

戚淮眼瞳黝黑，轻柔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了剧烈晃动。

四周房间都在移动，资料室、初始感染物存放室、总控室——三个房间，已并排而立。

到了这一步，便是退无可退了。

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到了前方，忌惮着即将出现的季沉嫣。

突然——

一道刺目的亮光直射而来，众人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睛，却察觉到了两道人影窜出。剧烈的爆炸声响了起来，砖块朝外飞溅，竟将那个下移的房间摧毁了大半。

直到细碎的石头砸在身上时，众人才明白季沉嫣来了。

「那是爆炸啊，属于禹双成的异能！但禹双成的异能所剩无几，不可能使用那么多，难道季沉嫣又恢复净化量了？」

「快迎战，别愣着了，绝对不能让季沉嫣和谢绝汇合！」

众人撕心裂肺的大吼着，十几道人影如浪潮般一重重的堆积上来。

不光是他们，就连向来不动手的戚淮，也控制着机械臂，像甩着鞭子一样，弹开了所有的小型飞行器。

双方剧烈相撞，爆炸不光波及到了在场众人，也炸开了房间内一部分的电线。

***的电线时不时闪烁着滋滋光点，断裂成了两节，房间再度暗了下来。

伴随着黑暗降临，季沉嫣身后泛着微光的翼翅，便显得更加清晰。

所有进攻的哨兵皆是眼神迷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戚淮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哎……高级向导对低级哨兵的吸引力，可真够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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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抱怨，只是叹息。

当初考虑到污染严重，才带了低级哨兵奔赴地下四楼，毕竟高级哨兵在灯塔实验室更容易产生畸变。

可一遇上季沉嫣，什么布置都成了空谈。

戚淮看向了那个被毁掉大半的房间：「原来资料被你们拿到了。」

禹双成的异能损坏了资料室，半毁的大门、***的电线、焦黑的墙面……放眼望去一片尽是狼藉。

季沉嫣稳住了身体，第一眼便看到了被异能捆住的谢绝。

太多的伤口，刺目惊心。

季沉嫣脑子里的弦突然崩断，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边：「谢绝！」

纵使听到了她的声音，谢绝仍未抬头。

他所做出的第一个动作，竟并非是朝着季沉嫣伸手，而是更加瑟缩的后退，谢绝用双手死死的拽住了自己的头发，拼命忍耐着什么。

「别……过来！」

谢绝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电板短路，异样的能量正在他的周围波动。

戚淮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满足的喟叹：「终于要开始了。」

步步紧逼，总算实现。

方才一直没有现身的章佳柠，缓慢的走向了人堆之中，单手撩开了自己的黑色兜帽：「戚淮会长，这你可说错了，还差最后一点点。但凡使用异能，谢绝的畸变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声若莺啼，婉转动人，干净得同周围格格不入。

章佳柠勾起红唇，充满兴趣的注视着季沉嫣和谢绝两人。

对于折磨匹配成对的哨兵和向导，她最喜欢不过了。

季沉嫣眼瞳紧缩，如今傻子都知道他们对谢绝做了什么，一股强烈的戾气和恨意涌上心头。

然而此刻谢绝体内异能***已成事实，他好似向外扩张的黑洞，贪婪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所有人都被一股施放的能量击倒在地。

季沉嫣受到了波及，不慎同众人一起倒下。

无差别的攻击开始了。

季沉嫣痛苦的拱起了身体，指甲在地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