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弥阁早就将冷潇雨查了个底掉,毕竟做买卖消息生意的消弥阁怎会注意不到这个来自中原的冷潇雨,在短短十几年间出谋划策辅助父子两代,将不过区区三千之众的“拙真哒”部迅速发展壮大成如今拥十五万铁骑悍卒的强大部族的权谋之士……
不但消弥阁,一直密切关注突厥形势的贺知远亦查探过冷潇雨其人……
六年前更花了大价钱从消弥阁买了关于冷潇雨的详细信息……
冷潇雨,北周靖州人氏,长相俊美文武双修,初看到他的画像,贺知远不禁血红了瞳子拍案而起。
冷潇雨的脸竟与杀他妻灭他子,于北周掀起血雨腥风的凌九霄有着八分相似,若非所有信息指明冷潇雨同凌九霄没有半分干系,若非冷潇雨一张脸完好无损,没有那深入骨的剑伤,只怕贺知远早已秘入突厥亲手宰了他。
二十一年前这个走镖讨生活的年轻镖局掌门人得罪了权贵,以至家门被毁镖局尽灭,一怒之下杀了权贵满门后携孕妻逃亡漠北草原,后其妻难产而亡,其子得保,取名冷天奴。
冷潇雨祖上三代皆为官家刀笔吏,其外祖家更是名流世家,只可叹,其外祖家一夜之间惨遭横祸,满门被屠成了一桩奇案,而冷潇雨的父母赶去料理后事时却离奇惊马坠崖而亡。
家门巨变,四处游历的冷潇雨不得不回靖州,年纪轻轻挑起家门重责,弃文从武的他后开镖局也是赢得盛誉在外,若非得罪权贵也不至大开杀戮,最后不得不逃亡塞外突厥。
逃亡突厥的冷潇雨初时救了落难的“拙真哒”部头领厄拖性命,为他出谋划策东征西讨吞并其它部族,后辅助其年少的幼子摄图,之后助长大成人的摄图于十几个兄长中夺得部族头领之位,再之后,不断吞并其它部族迅速扩张,又颇有眼光的站到佗钵的队列,终助摄图成为统领一方的“尔伏可汗”……
如此锋芒显现尚能助摄图取得大可汗佗钵的信任,足见冷潇雨的谋略不可小觑……
而摄图坚决支持佗钵与北周的联姻之策,奉行主和,想来不乏其谋士冷潇雨之意……
贺知远初见冷天奴时便对他上了心,待他报了家门名姓,不禁心有思忖,其父他早已知晓,且花了大价钱请消弥阁将其查了个底掉,这对父子非泛泛之辈,若是能收归朝廷所用,实是国之幸事。
然贺知远和“消弥阁”不知的是:有关冷潇雨的一切信息皆属实,然真正的冷潇雨早已惨死,如今的这位,是精心布局借尸还魂的凌九霄。
……
听出阁主说到冷天奴时的语出温柔和欣赏,乔一目光闪了闪,神色迟疑,可还是说了出来:
“阁主,就算冷天奴头上两旋儿,凤眸,左撇子,年方二十悉数符合小公子的特征,可他确是冷潇雨的独子,千眼使所查不可能有误,只怕到头来,阁主您又失望一场。”
夜玉郎默。
乔一暗暗后悔自个多嘴。
“咳……”一声低叹,幽幽语气中媚中带甜,隐含伤感,“已经失望这么多年了,再失望一次又如何?”
“只希望去衣之后能寻得那胎记……”
乔一虽看不见阁主的神色,可只听他语气中的苍凉,忍不住急道:“阁主,那胎记到底什么模样?您告诉属下,我索性再去扒他的衣衫,对得上的话,立刻将人带来见您,何必还要等到赏卖会?”
“到底什么模样?”
夜玉郎喃喃着,瞳子陡地一凛,眼底里的血腥杀气已是翻滚涌动。
那一幕,是他此生的噩梦:
襁褓里的婴儿被掐脖提溜了出来,肉呼呼的四肢无助挥动着的白白胖胖小婴儿感到疼痛和恐惧,他泪汪汪黑溜溜的凤眸找到他,咿呀着向他伸手,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小婴儿“哇”得放声大哭,哭得小身子颤,哭得热血上涌,将白胖的小脸儿整个染了红……
寒刀落,哭声震天,紫红小脸儿赤血欲滴,腹下血染的小小婴儿似要以嚎啕哭声唤醒父母双亲,唤回已逝去的骨肉亲情……
那不是胎记,是刀伤!
那不仅仅是刀伤,是烙在他心头不曾磨灭的心伤!
媚入骨的声音忽的一冷,似冰风凛冽,瞬间冰凌了大地:
“这个胎记,只有我能看!你再敢擅动他的衣衫,便自去剜了双目剁了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