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不休的各色噪门瞬时没了声,祭坛上下寂静一片。
摄图目光微闪:怎的?为了除去冷天奴,佗钵这是连女儿都搭上了?这……可麻烦大了!
转过目光,却见冷潇雨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见摄图看过来,冷潇雨低声道:“可汗,大可汗不得不杀应珠公主以平息事态,到时还需要个台阶下,您可要见机行事。”
摄图略颔首,忽感衣袖一紧,见早已被他松开了的妹子思依死死揪着他的衣袖,神色恍惚,似是呓语:“我没想害应珠,我没想害她呀,我以为,我以为只要她来就能救下天奴哥,只要攀扯上她,大可汗就不得不放过天奴哥……”
摄图心疼的又将妹子揽到自个儿怀里,脑袋埋进他怀里的思依仍喃喃着:“我没想害应珠……”
另一边的暌息王子锁着眉头,悄悄对冒乌顿眼神示意,示意他闭嘴,此时此刻,绝不能惹火烧身!
冒乌顿这个莽撞的,一直不喜应珠,若真言词激得父罕不得不血祭了应珠,只怕掉过头就不会放过他们。
庵逻王子冷眼看着,心有冷笑:应珠要是真死了,不知那个病秧子二弟会不会也就此疼死过去?
“达头可汗”玷厥则不为人察的勾了勾嘴角,睨了眼摄图,心内暗道:意外之喜啊,应珠若是因冷天奴而死,佗钵止定会恨上冷潇雨和摄图!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瞳子里血光点点的佗钵朝着面面相觑的亲兵怒道,唬得众亲兵忙不迭上前将懵了的应珠给绑上祭坛。
佗钵转眼又瞪向浑力干等人,咬牙切齿:“将这一干同去加川原‘狼道’的护卫也一并绑了血祭!”
如狼似虎的兵卒一拥而上,重伤未愈疼的直咧嘴抽气的浑力干和乌图吉等人立时也被拖起来绑上了祭坛。
应珠愣愣的抬头,看看被铁链吊绑在祭杆上的双手,再傻傻的看向对面同样被吊绑在祭杆上的冷天奴。
当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血染的唇和血流的心口上时,僵硬的眼珠子蓦地一动,终于回过神,小脸儿瞬时就白了,漂亮的大眼睛一眨,泪珠子已纷落,喃喃着一声“天奴哥”,又猛扭脸放声哭叫:
“父罕!父罕你不疼我了吗?你真这么狠的心肠要杀我么?”
佗钵黑脸沉沉,似无所动。
宇文芳则看得清楚,他浓密的浓虬在颤,掩在浓虬中的厚唇紧绷的几近成直线,不知是气狠了,还是心在疼。
见父罕都不带看她一眼的,应珠真生了怕,泪眼汪汪的又看向对面的冷天奴,不错眼珠打量他的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肌理分明的胸膛,嘴里呜咽着:
“天奴哥你身子真白,和小时候一样白!”
“……”冷天奴默,想安慰她的话立时噎在唇齿间。
“天奴哥你是不是很疼啊?流了那么多血,呜……”心口处半片血肉翻卷,血糊糊的太吓人了,一定疼得很,想想就感肉疼的应珠越发哭的狠了。
此时的应珠,露了小女儿的一面,也知道怕了,再也不是那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应珠公主了。
冷天奴心有苦笑,都到这时候了,这傻丫头还惦记着他疼不疼,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出事。
“应珠,”冷天奴语出温和,“你不是病了吗?病了就该好好休息,不能乱跑,你看看你,小脸儿和鼻子这么红,一定是发热了,病得这么重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你跟大可汗好好认个错,回去好好养病……”
没理会冷天奴给她搭的台找的借口,应珠“哇”的放声哭开了,边哭边碎碎念着:
“天奴哥,我好怕,父罕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父罕了!”
“现在的父罕,心比石头还要硬,比天山顶上的冰还要冷,他现在眼里只有千金公主,自从有了新可敦,她就忘了我阿母,再也不疼爱应珠了,他已经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哇……”
冷天奴眼角微抽,瞳子泛酸,眼见应珠泪珠滚落,不觉想起不曾哭一声就死去了的双生妹妹。
“应珠,你别怕,狼道是我闯的,群狼是我杀的,你手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腥,事情根本和你无关,你不要再说话……”
应珠猛摇头:“不!天奴哥,父罕已经不要我了,如果天奴哥死了,应珠就什么都没有了,应珠也不要孤零零的活着了,可应珠不想被血祭死的那么难看!”
“应珠,听话,不要再任性……”冷天奴沉了声音,脸色显了冷厉。
“天奴哥,我都要死了你还骂我!”
“……”冷天奴噎了声音。
应珠又朝脸色难看的佗钵哭道:“大可汗,你要杀应珠,就让应珠死的好看一些好不好?我不要被削肉剔骨,我不要死的难看,我不要死后连天奴哥都认不出我是谁……”
大可汗,连父罕都不叫了!
莫名心生了郁闷,感到头疼的宇文芳不动声色看了眼佗钵,果不其然,佗钵太阳穴爆了青筋,五官扭曲,脸上肌肉更不停抽搐着。
“闭嘴!”忍无可忍的冷天奴厉喝。
正气得双颊抽搐的佗钵不由眯了眼睛:小子,敢当众骂我女儿,找死!
“天奴哥……”
眼见冷天奴横眉冷对动了怒,应珠哭得一抽,扁着嘴收了声。
冷天奴转过目光冲着佗钵大声道:“大可汗,我认了!”
四周一片的静寂,越发令得他低醇带着沙哑的声音字字入人耳。
“大可汗,我全都认了!是我擅闯加川原‘狼道’,是我在‘狼群过道’中大开杀戮,是我杀的,全是我杀的!”
“若定要以活人鲜血祭祀才能平息‘草原神’的愤怒,只管拿我冷天奴开刀,不必再牵连它人!”
“大喀木,”他转过目光又看向染史泥傅,“你既然指认我冷天奴为邪灵,好,我也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放过应珠和这一干护卫,这些人实是无辜,不该陪我上路!”
“不!天奴哥……”应珠惊恐大哭,“父罕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你住嘴!”冷天奴霜白的脸似被冰封,声音都透着入骨的冷意:“难道死我一个还不够?你一定要不计后果任性胡闹,让这些人都因你陪上性命?”
“阿史那应珠,我不想死后还看见你,我不想死后还听见你在我耳边呱噪,你到底懂不懂?”
最后一句几近嘶吼,吼得应珠傻了眼,呆呆看着他,甚至忘了哭。
“天奴兄弟,”另一边祭杆上被吊着的一溜护卫湿了眼,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的乌图吉闷声道,“我陪你上路,我不爱说话,不会在你耳边呱噪。”
浑力干使劲点点头:“还有我,天奴兄弟,我们的的命都是你救下的,现在一起死,也挺好。”
疼得心颤,气得肝疼的佗钵磨了磨牙,看向大喀木,迎着他泛着血腥的瞳子,大喀木心一紧:
什么意思?
是你下令将你宝贝女儿绑上去的,你看我干什么?
这是要将麻烦甩给我?
众目睽睽下,应珠自个亲口承认的,不好摘她出来啊!
正在大喀木染史泥傅快速思忖着说词时,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可汗,千金有话说,不知当不当讲?”
在佗钵两把杀气腾腾的眼刀下,大气不敢出的众人,目光“刷”的齐齐聚向了宇文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