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芳不经意般微抬手:“四妹妹,随嫁的人员当中有一个花匠,最是会侍弄花花草草,他将带来的花种和根苗选了一些精心培育着,有一些竟已成活,待来日鲜花盛开,你若是喜欢,便选上几株。”
宇文姿听后一个激灵,险些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眼见宇文姿目光惊悸不定,宇文芳一怔,她不过随口几句,怎就将人吓成这样?
略一想,心有了然,那些花还不知何时能开呢,宇文姿定是以为她要留她在突厥一辈子了,这是给吓得!
虽想到这一层,却也懒得解释,更没理会苍白了小脸儿的宇文姿,只眸光淡淡的看了眼进来的两宫人端起花盆躬身而退。
雨晴和云儿悄然看向宇文芳,末了,隔空彼此互视了一眼,心有所想:看来公主是真真的不欲再与冷天奴有所交集了,如今,竟是连盆花都不肯留下。
可是给无忧治脚的伤药怎么办?
雨晴有些犯愁,池安儿早就列出疗治女乐无忧脚伤的药材,可其中几味药材甚是稀罕,甚至连千金公主陪嫁的几车药材中也没有,漠北草原上更是遍寻不到。
而当得知肖念请冷天奴帮着去漠河城采买米粮菜蔬时,雨晴就将这少了的几味药材名写给了肖念,欲请冷天奴去边城时帮忙寻找购买,然漠河边城的药材铺子也都没有……
之后被罚为马前奴的冷天奴在当差时倒是又提及了这几味药材,说“不求公子”霍不与给他治伤两人闲聊时,他提起这几味药材,霍不与听后说他手中恰好有这几株药材,不过霍不与却不愿割爱更不肯买卖,他正在想办法……
这若是冷天奴搞定霍不与,将几味药材送了来,收,还是不收呢?
收,自又是欠了冷天奴份人情,这份人情自是记在了公主身上,毕竟爱屋及乌,否则,他怎会理会个女乐是不是会终生废了双脚。
不收,只想想无忧在迎亲夜宴上的挺身而出,这等有情有义有胆识的女子若是再也站不起来,想想也是不忍。
雨晴暗叹:罢了,既如此,无论事成与否,还是请肖都尉出面吧。
而此时的宇文姿也是心神不宁,不过是因赵嬷嬷的话对宇文芳和冷天奴起了疑,可眼见宇文芳竟然明知是冷天奴送她的惜雾花,却不以为然的命人还了回去,只看那份淡然和漫不经心,显然,她对冷天奴并不曾另眼相看。
没拭探出心中所疑的,却得了宇文芳这么一句,宇文姿害怕了,额头已是冷汗涔涔,颤声道:“公,公主姐姐……”
“四妹妹,你去了弥途峰?”宇文芳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直言道,“带着侍卫和虎贲精卫在弥途峰下泼油放火,你堂堂的北周郡主,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宇文芳虽声音没有起伏,脸上更无半点情绪,可宇文姿就是生生的一个激灵。
想到与冷天奴所说,宇文姿脸上起了不自然,下意识避开宇文芳清凌凌的目光,讷讷着:“公主姐姐,非是妹妹任性胡闹,实是……”
她艰难的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再抬头,复归了镇定,道:“实是妹妹看中了霍不与药庐里的那株花开二十一瓣,花瓣如雪厚若凝脂,娇嫩似婴儿面的‘睡婴’,一枝只一叶,一叶只一花,如此罕世难见的奇花,妹妹就想着拿回来好好看一回,也想请公主姐姐赏看这等稀罕的奇花。”
“可霍不与脾性古怪,又不是个眼里有上下尊卑的,无奈,上不去峰的妹妹只好以放火的办法引得峰上的人下来,谁知下来的却是冷天奴……”
宇文姿又若有若无的悄然觑了眼神色淡淡的宇文芳,继续道:“听冷天奴说他正在峰上作客,妹妹就想着让冷天奴带路上峰也可,妹妹好言与霍不与相商,他是否肯割爱将‘睡婴’卖与妹妹,便是不舍,哪怕借来几日赏看一番也是好的。”
宇文芳红唇微勾,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姿:“原来如此,那么四妹妹可是得偿所愿?”
宇文姿目光微闪,水汪汪的丹凤眼又蓄了泪:“公主姐姐有所不知,那‘不求公子’霍不与人如其号,果然是个油盐不进的,妹妹兴冲冲而去,却是败兴而回。”
“那你为何哭的伤心?”宇文芳霍地眸色一凝,声音冷,“本公主要听实话!”
“公主姐姐……”
“若本公主所知不错,上次你在‘弥途峰’上遇险,霍不与虽放了你和众侍卫,却是放言相胁,此次你怎就敢打发了一众虎贲精卫和侍卫,独自跟着冷天奴上峰?”
“那是因为妹妹听说冷天奴与霍不与是朋友,”宇文姿不慌不忙道,“若非霍不与出手相救,血祭祭坛上遭刑笞的冷天奴险些就死了,正因他与霍不与有交情,且在血祭祭坛还受过公主姐姐出言相救之恩,又曾是公主姐姐的马前奴,想来他心中是感激和敬着公主姐姐的,如此,妹妹才敢跟着他上峰找霍不与相商……”
“可不曾想却是败兴而归,后来,后来妹妹一怒之下就只身离开了,返回王庭的路上竟撞见猎食的一群狼,妹妹险些就丧命狼腹,受此惊吓,想到险些就此与父王天人永隔,可怜父王白发人送黑发人,妹妹一时难过心痛不已,这才失了态落了泪,”宇文姿边说边抬手拭着又滑落的两行清泪,作势强笑道,“倒是惊扰了公主姐姐,是妹妹的不是,妹妹给公主姐姐赔礼了。”
雨晴悄然撇嘴:这位郡主,还真是巧言令色,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可只提及赵王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戳中了公主的软肋啊。
果然,宇文芳神色微黯,定定的看着下面一脸怯生生,眼眶红肿,泪水涟涟的宇文姿,半响,幽幽道:
“四妹妹,你乃赵王府的女儿,皇封的郡主,一言一行更该谨慎,虽说这里是遥遥塞外,可只身留在‘弥途峰’之举已是大大不妥,毕竟,你是有婚约之人,回京后是要嫁与“兆陵候”为妻的,虽非长子宗妇,可也要承担起候府夫人的重责,便是你人此时身在突厥,也该谨言慎行才是。”
宇文姿眼睛蓦地一亮,心内暗暗松了口气,一脸感激道:“公主姐姐教诲的是,妹妹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负公主姐姐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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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弥途峰上散了几天心,待冷天奴回到王庭时,正赶上左夫人办的骑射赛。
一听是左夫人出面举办的骑射赛,且得到佗钵大可汗的全力支持,甚至亲出了彩头,还邀请送亲正副使观赛,冷天奴目光微动,看向赵嬷嬷:
“此次骑射赛似乎动静不小,竟连赵嬷嬷都知道了。”
“可不是,”赵嬷嬷笑得脸上堆了花,一脸慈和,“这都传遍了,听说连那些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的妻子都可以上场参赛呢,还有人放言说要跟咱们北周的千金公主在赛场上一较高下呢!”
“少主,那边赛得正热闹着呢,主子陪着尔伏可汗已经过去了,您可是也跟着过去凑个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