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可反而过,知父也莫若子。
冷天奴从许争嘴中得知,父亲当年把脉知母亲怀的是龙凤胎后,欣喜若狂,可未料,因难产,最后只儿子活了下来,父亲多年来一直耿耿于那个未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眼这人间风光的女儿,这份痛,烙在心间,现在,形势危急,他不得不兵行险招,果然,父亲一听他所言,虽心内伤痛,然眼底里的杀气明显消退……
待冷潇雨从恍惚中醒过神,手中拎着的宇文芳早已到了儿子怀中,深深睇了眼弃了抱他大腿,半跪在地,只一味小心翼翼呵护着怀中人的儿子,冷潇雨险被气乐了:
“逆子,我冷家子嗣血脉岂容有错!”
“佗钵好色,虽未行和亲大典,可这个女人只怕早已被佗钵染指!”
“还有那个突然就活过来现了身的麂文泰,还不知这个女人趁着行大猎的机会同麂文泰见过几次面,两人不清不楚的,便是她腹中已孕育了孩儿,可天知道她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自然是孩儿的!”眼见父亲杀心又起,抬腿走过来,冷天奴急了,身子躬,呈保护状拱卫着怀中的宇文芳,急切道,“芳儿是完璧之身,孩儿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她怀的子嗣自是孩儿的,是您的嫡亲孙儿,呃,还有孙女!”
盯着儿子坦然郑重的目光,冷潇雨脚下一顿,目光闪了闪:若是如此,宇文芳还真杀不得了,嗯,去母留子也是可行的,那便容这个女人再多活些时日。
……
火堆旁,冷潇雨负手而立,抬眼看着洞口方向,似在静等着烤干一袭透湿的衣袍,又似在思忖着什么……
不远处,冷天奴已将昏迷中的宇文芳安顿在柔软的层层铺叠的软藤做的“床”上,给她盖上鹤氅,手又轻轻摩挲上她芊细脖颈子间的青紫指痕,心疼得暗暗抽气。
“这风雨,最多五日,便会停了。”看着洞口方向,火光中,眼底里明明灭灭,目光幽幽又深远的冷潇雨忽道。
冷天奴自是相信父亲所说,父亲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文经武律无所不至,他说最多五日风雨会停,那定是没有错的。
风雨一停,他和宇文芳便得从窝身的崖洞中出来,既然事情已做下,有些事,他需得早做打算了。
知父亲之意的冷天奴目光一沉,起身走过来道:“爹,孩儿已考虑过,想借着这场风雨契机,就此让芳儿‘消失’在突厥,带着她回中原!”
“就同麂文泰一般,诈死,逃离,隐姓埋名,从此浪迹天涯?”冷潇雨回过目光,看着儿子,声音凉凉。
他冷潇雨苦心养育的孩儿,怎能被个女人所累,从此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浪迹天涯?
既然已决定暂时留下宇文芳性命,那计划照旧,宇文芳,也该发挥出她棋子应有的作用!
“爹,孩儿想……”
“你想带宇文芳走,现在不是时候!”冷潇雨语出断然,“宇文芳仍然留在突厥王庭,而你,或许很快就要有硬仗打了,你得留下,且,为父也不能容忍我冷潇雨的儿子像个见不得光的鼠辈东躲西藏浪迹天涯!”
冷天奴急了:“爹,芳儿已是我的女人,她断不能再留在王庭……”
“为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冷潇雨唇边泛起一抹讥诮色,淡淡道,“天奴,你避风雨在此还不知道,佗钵已病重,对于女人,自此他便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佗钵病重?
很快就要有硬仗打?
难不成……
冷天奴心头一动,倒抽口凉气。
“爹,佗钵的病,跟,您有关?”冷天奴按下心内惊骇,低了声音。
“与为父无关,不过是他碍着别人的路罢了!”冷潇雨深深凝他一眼,淡淡道:“天奴,你此次带着玷厥的‘驯风’去‘弥途峰’求医,路上可是太平?”
冷天奴神色倏地一冷,摇头:“孩儿一路被人截杀,看似是打劫财物掳掠人口的马匪,实是训练有素不畏死的悍卒!”
“他们还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诡手段,绊马索和箭上都涂了毒,所幸孩儿身上还有一颗‘懈毒丹’给赤烈喂了下去,否则,说不得这些人又好拿赤烈来威胁孩儿了。”
“爹,难不成又是大喀木?”
“大喀木……”冷潇雨微微一笑,笑意凉薄,“他意不在你,此次想让你死的,是佗钵!”
“不仅你,还有摄图,此次也险些被他的人给弄死!”
“天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你一走了之便能无后顾之忧的……嗯?”余光处扫到挂在旁边长藤上一物上,冷潇雨目光一跳。
雪白的皮上有点点幽蓝光星,在火光映照下,似白雪间嵌着颗颗细碎蓝宝,蓝宝发出的幽幽蓝光,美丽又妖娆……
顺着父亲的目光,冷天奴看向那去了肉的蛇皮,下意识道:“爹,这是蛇皮,这条毒蛇咬了芳儿和孩儿,所幸去‘弥途峰’时霍大哥给了孩儿几颗解蛇毒的丹药,否则,只怕芳儿性命难保。”
“蛇肉呢?”冷潇雨忽道。
“啊?蛇肉……给吃了。”注意到父亲神色现了丝古怪,冷天奴不解,怔了怔,忙道,“爹,这蛇,有什么不妥吗?”
冷潇雨默了默,末了,又深深看了眼儿子,似笑非笑道:“此蛇名为‘雪地蓝媚’,蛇肉最是惑人心智诱人情动,情动三日不消不散,便是内力深厚之人也抗不住情动时的疯狂,嗯,这蛇,你们吃得倒干净!”
“嗯,有此蛇肉助兴,说不得,为父的真的可以抱上了孙女。”冷潇雨颇为满意道,他没告诉儿子的是,“雪地蓝媚”非但会诱人情动,更有助孕之效,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打消了杀了宇文芳的念头。
“……”冷天奴瞬时红了脸,心内暗戳戳道,难怪头几日自己会如此失控,索求无度险些累坏了芳儿,不成想竟然是此蛇在作祟。
事后他虽觉有异,可遍查无果,且那蛇肉早已入了腹,他便也未再深想。
心有尴尬的他忙转移话题:“爹,麂文泰他现在人在何处?”
“麂文泰,”冷潇雨缓缓抖了抖已半干了的衣袖,语气悠然,“既然自投罗网,那便留下好了。”
不知“靖国公”廘坦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诈死欺君,私入突厥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冷天奴心内沉,虽不待见麂文泰,可却知这家伙落在了父亲手中麻烦大了!
冷潇雨派殇隐在暗中保护儿子,当冷天奴带着“驯风”去往弥途峰遇袭时,见少主足以应付这一波波的“悍匪”时,殇没有现身,而当少主追着宇文芳跳崖后,骇然惊呆了的殇傻傻的走出来,定定的站在那儿跟个木桩子般没有从震惊中回神时,紧追而来的殁也没有搭理他,只将麂文泰从马上扯下来拳打脚踢一番后,追着赤烈跑了,如此,最后麂文泰被殇给提溜回去见了冷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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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风吼子和暴雨中中艰难前行的大喀木狠狠打了个喷嚏,阴鸷的瞳子比这似暗夜的天还要阴沉些许,心内暗戳戳道:
“冷潇雨,你让我冒着风雨赶来开祭坛作法,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轻巧,你可知我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我这些随行的萨满和血肉祭品,这一路上被风吼子卷走了多少,又被暴雨冲走了多少,被滑塌的乱石砸死了又有多少?”
“我这一路来的容易吗?能活到现在我自个都觉得庆幸!”
“不过,若是我大喀木染史泥傅真能开祭坛令风收雨歇,呵呵……”
大喀木不由咧了嘴,笑得肆意而诡异。
“白虎!”身边有萨满突然尖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