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官差说是……” 扎木机倒是好记性,想了想道,“是越王宇文盛,对,是越王最疼爱的小女儿‘长越’郡主。”
竟然是越王叔家的嫡幺女!
宇文芳清澈剔透的杏眸里已是一片阴霾,禁不住呼出口气,庆幸不是赵王府的二妹“容郡主”宇文容之际,又对枉死的长越郡主深感心痛……
不同于赵王宇文招,越王在自个的封地,留京的是他的嫡次子,也算是留京为质。
长越郡主人貌美如花又生性活泼,此次来京是代母妃同留京的二哥一起去向外祖母的寿辰道贺,却在一次赴宫宴时不幸被行事荒诞好色成性的宣帝看上,最后被霸王强上弓的长越郡主含恨自尽……
感受到在自个怀中瑟瑟发抖的人儿气息不稳,冷天奴垂首在宇文芳微凉的额头上深深“烙”下了一个吻,似要将自个的力量和热度传给她,而后抬头看向继续“嘚吧”着的扎木机道:
“你的商队可是要去往突厥王庭?”
“对,对对!”扎木机忙点头,“这些日子生意实在是好,我都不必回西域,从几个北周边城进了货,只突厥走一遭,货就卖了个精光,我本想趁着突厥大可汗的和亲大典再赚上一笔,可货都卖没了,这不,又去了趟垄幽城补了货再卖去突厥王庭……”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突厥王庭了,”冷天奴忽开了口打断对方,语气淡淡,“看来你并不知道和亲大典已提前举行,而佗钵大可汗也已被草原神召去了。”
“……”扎木机懵了。
怎么个意思?
佗钵大可汗被草原神召去了?
扎木机虽然懵,可并不为佗钵难过,毕竟佗钵是突厥的大可汗,而他,是西域羌狄人。
可佗钵大可汗却关系着整个突厥的形势和稳定,行商的扎木机不得不关心。
“你这支商队,”冷天奴扫了眼目瞪口呆的扎木机,“此时去了突厥王庭,恐还不够刮分的。”
扎木机不是个蠢的,怔愣之后回了神就想明白了,突厥大可汗一死,不管谁当了继任大可汗,那止定得乱上一阵子啊,这一乱,商队可就跟着倒霉了,谁抢了算谁的,反正那继任大可汗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这时候哪还敢往突厥王庭去,得赶紧绕路躲着呀!
贵人啊,果然是贵人!
扎木机忙不迭起身向冷天奴道谢,而后匆匆去找他的人打算接下来的路线。
扎木机并非轻信冷天奴,他也考虑过,一来对方同他没有利益冲突,没理由骗他,二来沙雾过后他可以派人快马加鞭的去突厥王庭探探情况,三来,他突然意识到,怎就没遇见从突厥王庭出来的商队呢?
“天奴,”宇文芳声音低低,目色有些恍惚,“我早闻陛下暴虐荒唐,可,可这也太离谱了,之前是臣子妇,如今,如今竟是连族妹都不放过,长越可是他亲堂妹啊……”
冷天奴若有所思:“可惜武帝一代霸主,却生了这么个荒诞玩意儿,偏偏还登上了帝位,国之祸,民之难啊。”
宇文芳并不觉冷天奴之大逆不道之言有何不对,只柳眉锁,心有忧虑:“他如此荒唐下去,莫说外夷攻打,只怕内里就先乱了!”突厥、契丹、吐谷浑哪个不是虎视眈眈,还有个蠢蠢欲动的南朝陈和一门心思复国的高绍义,宇文芳想想都觉头沉。
不是宇文芳愿去想这些,实是在突厥王庭如履薄冰的这些日子里,她不得不多方思虑,身在其中,不能也不敢不去多思多想,否则,怎么被人拆骨入腹的都不知。
她一介弱女,挑起本不应属于她的重担,在突厥王庭,如此艰难她还想尽办法一力促成王庭商队收买人心,维护主和派,拉拢中立派,抑制主战派,可宣帝呢,不思厉兵秣马富国强民,竟一意醉心于玩乐行尽荒诞事,只想一想,宇文芳就心凉。
“不破不立,只是苦了天下百姓。”半响,冷天奴低醇的声音幽幽道。
冷天奴虽只简单一句,听在宇文芳耳里却不亚于平地起了惊雷,她脸色变,大瞪着杏眸,漆黑的瞳子直直看向冷天奴眼底里,失声道:
“天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冷天奴轻摩挲着宇文芳脊背的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道:“芳儿,我只知道带你远离突厥,远离这些波澜诡谲,只平平淡淡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宇文芳怔怔着,冷天奴迎视着她瞪大了的杏眸,眼底里一片温柔,涌溢着的是浓浓的眷恋情深,宇文芳感觉自个似要融化在他温柔缱绻的眼神中,软了身子的她偎在冷天奴怀中,轻轻说了声“好”。
早上,漫天沙雾依然,三十步之外已是一片迷蒙影绰。
“那两个小白脸儿走了?”昨日那个蓬头垢面的大脑袋出现在火堆余烬未灭的石洞中,惊讶的左看右看,末了还跑进洞内深处,最后一脸失望的出来道,“奇怪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的?”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两匹马也没了踪迹,两人两骑什么时候走的无人发现,这又令扎木机深感惊骇,毕竟,昨夜里他们可是有好几个人轮番在外守夜,便是所住的石洞离的这边较远,可这边有个什么动静也不该一点儿未察觉吧。
“头儿,咱们也走?” 蓬头垢面的大脑袋又探到扎木机面前。
扎木机抬手就给了这手下的脑袋上一个爆栗,冷笑道:“这么大的沙雾,你想出去找死我不拦着,可别拖我们去见草原神。”
转而看向洞外漫天翻滚着的沙雾,扎木机目光微闪,心内暗戳戳道:那位公子怎么想的,怎这么危险的沙雾他也敢带着小郎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