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情形不对!殿内有埋伏!”
金壁辉换的天台,尚未步入殿门,冷天奴忽凤眸沉,眸色冷,借着错身之机,声音低低的向贺知远示警。
连他自个都不明白,为何发现异常,却是情不自禁担心起贺知远的安危,第一时间向他示警呢?
冷天奴所说,贺知远并不怀疑,身为趟过尸山血海沙场铁血悍将的他,对危险自有野兽般的敏锐……
此时,几位官员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已齐齐而至,贺知远应付着几位文武大臣的见礼,闪着点点锐利锋芒的目光则不动声色的扫过四周林立的虎贲精卫,末了,目光凝向殿内,若有所思,忽目光一转,看向“随国公”杨坚,然不过瞬间又收回了目光,率先而入殿内。
不及德亲王行大礼,坐上的天元皇帝已抬手示意,中气不足略显尖细的声音笑道:
“朕早就有言,恩允德亲王面君不跪,爱卿却总是如此拘谨不肯失了礼数。”
天元皇帝一个眼神示意,侍候在侧的内监首领张孝初早已上前,忙扶住德亲王,迎他到帝王的左下侧首位入席。
这位天元皇帝,明明为了肆无忌惮的享乐已禅位成了太上皇,可偏偏还要掌控着前朝事,仍自称朕,更让文武百官继续称他为陛下。
受邀的其它几位文武官员在帝王一句“免礼”声中起了身,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各入各位。
冷天奴不为人察的扫了眼坐上的太上皇,却见这位,原应姣好的五官已彻底毁于淫乐,纵欲过度的一张脸越发的浮肿虚白,然眉眼间戾气愈重,他头戴独树一帜的通天冠,身上的龙袍挂着好几个颇为惹人眼的金蝉挂饰,看上去怪异又张扬,只觉看着伤眼的冷天奴默默收回了目光。
收回视线时,冷天奴的余光若有若无的又扫过太上皇身后那两人高,十八扇的仕女图屏风,心内暗道:
殿内屏风后虽可藏匿人之身形,可却无法掩盖杀气腾腾的气息,这位太上皇,设酒宴,隐悍卒,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广袖飘飘,身姿婀娜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动作优美又麻利的上着各式美味佳肴。
听着席间君臣应对,原想静静的坐个旁观者的冷天奴感受到两道充满恶意敌意的视线,抬头看去,正对上两张黑沉沉冷嗖嗖的脸。
坐在上首的太上皇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幕,唇角微勾,勾起一抹玩味,忽开口道:“冷天奴,你可知你对面的两位朝臣是何人?”
冷天奴心觉不妙了,他知这位太上皇除了好色,行事更是荒诞至极,有此一问,必有反常,果然,太上皇虽是问句,却是紧接着又颇有兴致的自问自答道:
“左边的那位,是临贞县公杨素,被你杀了的郑祁顺便是他妻弟,右边的那位是‘胙国公’尉迟顺,被你重伤的尉迟预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幺弟!”
席间气氛一时凝结。
同样受邀的“汝南公”宇文神庆看向冷天奴时,眼底里闪过担忧,“随国公”杨坚垂了眼帘似正琢磨着该向哪盘菜下箸,德亲王贺知远则举杯品酒,似不以为意,然余光却扫过那十八扇的屏风……
倒是宗师中大夫宇文腾,陈王宇文纯,代王宇文达看向冷天奴时目露善意,甚至带着丝同情……
冷天奴心有喟叹:他不过是想静静的坐个旁观者,若非天子邀不敢辞,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尉迟一门两国公,令人钦佩又艳羡,草民冷天奴见过‘胙国公’!”
成了注目焦点的冷天奴起了身,朝眉眼凌厉,紧紧盯视着他的“胙国公”尉迟顺抬手一礼,低醇的声音缓缓道:
“草民于诏狱时与令弟尉迟预可谓不打不相交,更是心有钦佩,当日令弟号令众武选子弟以二人为组,分四路同时进攻草民,更同郑祁顺互为配合,以打外围的许山为肉盾杀了个草民措手不及,若非草民侥幸突出重围,只怕就成为令弟等人的刀下亡魂……”
席间众人目光一跳,齐齐看向脸色难看的杨素和尉迟顺。
冷天奴神色清冷,却是一板一眼的继续说着称颂之词:“
“兵者,诡道也,当戮力同心,令弟深谙此道,故而兵分四路,远攻近战,九位武选子弟互为配合,齐力剿杀草民,令弟当日场上风采,当真有大将之风,号令三军之势,不愧是出自尉迟一族,草民佩服!”
“……你!”气得声音噎的尉迟顺险些失了理智,抓过案上的酒壶砸向冷天奴。
戮力同心?
戮力同心会抓过许山将其抛向冷天奴的刀尖?
这次是许山,谁敢说它日真上了战场,他郑祁顺和尉迟预不会拿同袍当功成名就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大将之风,号令三军?
号令以众欺少,九打一,尉迟顺他还真有脸?
再者,武选子弟有的出自皇族宗亲,将门王候,谁都不比谁低一头,凭什么他尉迟顺就去号令它人?
冷天奴这是称颂钦佩吗?这是明晃晃的讥诮讽刺啊!
感受到宗师中大夫宇文腾等人不善的目光,杨素心头倏地沉,扬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郑祁顺死在你冷天奴手中是他技不如人,我只叹,我这妻弟一心欲上战场为国而战,若是他战死沙场,想来也会无憾,只可恨,赵永亮这个北齐宵小,逼迫我北周武选子弟自相残杀,着实可恨可恼!”
提及赵永亮,席间众人自是又一番感慨,上首的太上皇非但不觉得自个才是祸根的源头,反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在那儿闷不吭声只知道吃的“随国公”杨坚,忽阴鸷目光闪,又冷冷开口道:
“冷天奴,朕听闻你在宫门口看见随国公时,称其龙角出,帝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