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坐上这左大丞相之位后,借着小皇帝的手或杀或贬了不少朝廷官员,自也需要培植自个的亲信上位,能同时博得长子杨勇、去往塞外送亲的长孙晟和“汝南公”宇文神庆、肖念等人齐声称赞的冷天奴,不得不令杨坚心有重视,于是,杨坚进言,小皇帝又一道旨意下,转而冷天奴就又被晋封为正五命的“宁远将军”。
北郊大营武选场上一战成名,诏狱中以一敌九,亲手斩杀赵王爷,被小皇帝一道圣旨封为宁远将军又亲赐了将军府的冷天奴一时间风头无限,此时,这位京师新贵却是站在院中望着漆黑的夜愁眉不展:
他心有沮丧更是懊悔,因对父亲所作所为心有抵触的他并未动用京师长安的暗部,他当时就不该顾及赵王的意愿,就应不管不顾的将他及府中家人强行掳走妥善安置……
他知宇文芳对赵王的感情,知她与二妹宇文容,三妹宇文娇的姐妹情深,亦知徐美人和王美人对幼时失母的芳儿的百般照顾和小心翼翼的保护,可如今,这些芳儿所爱的想保护的人,他却一个没能护住……
廊道中悬挂的风灯在秋风中摇曳不定,映照出他颓了双肩的身影,被寒凉夜风扫过的泛着寒白的面容,于明明灭灭的灯光下,越显晦涩萧索,生平第一次,冷天奴竟乱了头绪不知自个该怎么办了……
眼前忽就浮现出芳儿苍白憔悴的面容,她定定的看着他,黯然心伤的目光幽幽,无声泪流,虽无言,然那双眸中无言的悲伤、质疑和质问却似两把锋刃直刺他心窝,令他浑身颤,不禁深深闭了眼……
不远处,三个同样六神无主的人面面相觑,末了,齐齐塌了肩,满怀同情的看向已站成石人般的冷天奴。
“要不,您去劝劝少主?”王英看向凝佳,迟疑道,“少主对外称病,这连着几日未眠未食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言不语的,可千万别再将自个给憋出病来。”
凝佳垮着小脸儿,没甚自信的小模样儿,摇摇头哀叹道:
“天奴哥哥傻呀,怎就杀了赵王爷呢,要是千金公主知道了这事儿,”凝佳一缩脖儿,打了个冷颤,“便是不杀天奴哥哥为父报仇,恩断义绝确是肯定的!”
“不是少主干的,杀赵王爷的根本就是中央禁军大统领肖佐!”殁在旁不平道。
凝佳瞅他一眼,又深深叹了口气道:“不是天奴哥哥干的又如何,外面可皆传是天奴哥哥干的呐,肖佐、长孙晟等人都是见证,你们只需去坊间各大酒楼茶肆溜达一圈儿,便能听到到处在传天奴哥哥因斩杀赵王爷有功,左大丞相在皇帝面前美言,皇帝才封天奴哥哥为宁远将军的!”
“所谓三人成虎,更何况大家都这么说,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凝佳锁着小眉头,发愁道,“咳,天奴哥哥已是辩无可辩了!”
殁迟疑道:“千金公主远在‘桃花城’,千里迢迢隔着千山万水呢,只要这传言没传到她的耳朵里就该没事吧?”
这几人自以为声音低低,想安静些的冷天奴却听个真真切切,不由烦躁的又深深闭了闭眼,忽转身对殁吩咐道:
“收拾好行囊,明日等我消息,随时准备启程!”
“属下遵令!”对上少主寒光湛湛的凤眸,殁心头一凛,似明白了什么,立时应声道。
王英虽不明所以,可对冷天奴的命令却不打折扣,自是听命行事。
倒是凝佳,一时怔懵,见快要石化了的天奴哥哥终于有了反应肯说话了,心有高兴的她立时跑上前,脆声声道:
“天奴哥哥,我们这是要离开长安回到突厥吗?哦,不是,我们是去‘桃花城’救千金公主和小宝宝出来对不对?”
“……”眼底里晦涩不明的冷天奴艰难的点了点头。
眼见凝佳欢呼一声,全然没有闯龙潭虎穴的恐惧,冷天奴心有苦笑,看着凝佳轻快而去的背影,心头沉沉:
桃花城固若金汤,救人难比登天!他不是去救芳儿和孩儿,是换,是用贺知远的项上人头换取芳儿和孩儿的自由身。
见少主这几个月来几番犹豫,今夜终下定了决心,可神色却越显阴郁,心有不解的殁和王英没敢多问,只躬身而退各自收拾去了。
京师长安,西市,醉满堂。
夜深人静,婴儿的啼哭声隐隐传了来。
听到婴儿啼哭声,夜玉郎不由想起那小小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婴儿,眉宇间隐现不安,身子微动似要起身去查看,可一抬眼,看见对面稳坐泰山之人,微抬的身子又缓缓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