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争小猫儿的去留,可曾问过我这个做义父的?”
眼见贺知远和冷天奴四目相视,彼此咄咄火花迸溅,夜玉郎悠然出声横拦在了二人中间。
“不妨告诉二位,小猫儿是本阁主开过祠堂告祭过先人上了族谱的义子,”夜玉郎虽语出悠悠,然语气却不容质疑,扫视着这二人,继续道,“且本阁主亦告祭过义父老阁主,宣告阁中诸掌事,敬小猫儿如敬本阁主!”
声音忽一顿,慵懒的神色透了骨子冷意:“若是有人敢对本阁主义子不利,便是与消弥阁为敌,我消弥阁必不容情。”
显然,夜玉郎是认真的,贺知远和冷天奴皆没想到夜玉郎竟为小猫儿做到如此地步!
最后的结果便是夜玉郎将认义子之事过了明路,堂而皇之的抱走了小猫儿!
贺知远冷眼看着渔人得利笑得唇角弯的夜玉郎,声音凉凉:“阁主最好不要将小猫儿送出京师长安,否则,莫怪本王封了你的产业断了你的财路!”
于贺知远,只要秋实在,就是夜玉郎的软肋,且,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将冷天奴逼入死地,方才制住冷天奴生生折断他脖颈子之际,他的心,忽就莫名的难受更生了疼痛……
而于冷天奴,深思之后亦默认了,原因无它,只要父亲找不到小猫儿就不会轻易伤害宇文芳,且他虽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若小猫儿在父亲手中,自此他再也不敢“忤逆”父命,相比在他身边,小猫儿在消弥阁阁主身边更安全。
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夜玉郎微微一笑,悠然瞟了眼脸色沉沉的贺知远:“王爷,您与其威胁我,不如好好解释一下为何纵容‘虎威十八骑’追到漠北草原杀害那个叫什么……乐碾的,您总该给人家苦主一个交待不是。”
闻言,贺知远目光微闪眼底里似浮掠了过往,八年前,他麾下的虎威十八骑确实悄然潜进了漠北草原,不过却并不是追杀那个叫乐碾的无名小卒,而是追查“冥医鬼门”门主药万枝的嫡亲妹妹药万梓的下落。
“药万梓?”冷天奴惊讶出声,“她不是早在多年前就因失足摔落悬崖一尸两命了吗?”
“你竟也知道药万梓?还知她死时已怀有身孕……”贺知远不动声色的盯向冷天奴,“本王倒是忘了,你同医仙世家的嫡脉传人霍不与颇有交情,医通毒,想来,他的先人和他本人对冥医鬼门也颇有兴趣,了解也甚多。”
霍不与虽对冷天奴讲过许多,但事涉冥医鬼门的,却讲的寥寥,关于药万梓其人,霍不与虽有提及,不过只淡淡一句,只道她是失足摔落了悬崖以致一尸两命。
见冷天奴看了来,坐姿慵懒的夜玉郎摇头道:“别问我,八年前还是我义父老阁主当家理事呢,想来这消息该是老阁主卖给王爷的。”
没回应贺知远所问,冷天奴只疑惑道:“王爷,您为何要派虎威十八骑深入漠北草原追查药万梓?”
贺知远默,片刻方道:“冥医鬼门因勾结北齐散播大疫荼毒北周军民之事而被诛灭,然本王心有不解疑团,得了线索,自是要追查探明真相……”可惜,人没找到,之后老阁主派出的千眼使也再未寻到线索。
贺知远的话令冷天奴心内震:显然,能令贺知远动用“虎威十八骑”潜入北齐查找药万梓一事非同寻常,原因,也绝非贺知远明面儿上说得这般简单。
有些事,无知是福。
冷天奴适时的收声不再多问。
转而又想到那夜父亲亲口所说,冷天奴心又沉了下去,想到是自己的父亲勾结北齐撒播大疫戕害了成千上万的无辜者,转而又恩将仇报的嫁祸陷害了“冥医鬼门”,心有沉重更对枉死的无辜者深感愧疚的冷天奴不由低了眼帘避开了贺知远的视线。
见冷天奴颇为识趣的不再多问,贺知远心有满意,道:“冷天奴,虎威十八骑乔装打扮深入漠北草原,本王不知那个叫乐碾的为何死前会大叫‘虎威十八骑’,本王只能告诉你,那次漠北草原一行,本王的虎威十八骑从未杀过叫乐碾之人,更未追杀个小女孩儿!”
信吗?
冷天奴自是信的。
贺知远连他都险些给拧断了脖颈子,杀个乐碾又何需遮掩,若真是被他手下所杀,他有心相瞒,随便给乐碾罗列个十恶不赦的罪名也就是了,又岂会如此认真的解释。
灵武郡城门下,铁甲铮铮,战马嘶啸,一排排马上的戎装男儿英姿勃发气势逼人。
站在灵武郡城门外,抬头看向厚重城门上雄浑厚重的“灵武郡”刻字的冷天奴脑海里却飞闪过离京前的一幕幕。
夜玉郎说他会派人将池安儿送去漠河城,因为池安儿留在京师长安只会引起麻烦。
夜玉郎料定德亲王贺知远会派人追查带着小猫儿来京的“婢女”的落脚处,并将人掳了去查问冷天奴所爱女人的身份,且池安儿的身份也颇为敏感,毕竟她父母可都是在杨坚的眼皮子底下被救走的,因着池安儿思父母心切,为免夜长梦多,冷天奴同池安儿见过一面后她人立时便被消弥阁的“千武使”悄然护送走了……
想来此时池安儿也已经到了漠河城吧!
池安儿与父母终得已团聚,而他和他的芳儿又何时才能得见?
夜玉郎说已收到“千幻使”夜隐的飞鹰传信,说他的芳儿已被他父亲冷潇雨带回了突厥王庭……
得知芳儿是自愿回到突厥王庭时,冷天奴心头大痛:她的芳儿是如何的失望与绝望,才会心甘情愿的又回到那个她梦中都想着逃离的突厥王庭!
眼前忽就浮现出一张万念俱灰的容颜,本应波光潋滟的杏眸,已是一片幽沉死寂,就似曾经于驿站被罩于死士的刀光剑影中,就似曾站在观礼台上面对汹汹而来的乌猎群,披一身漠然寂寥,眼底里似死水古潭不起半丝涟漪的她,平静而淡漠的沉沦于毁灭之中……
浑身血凉额头冷汗涔涔的冷天奴强按下心头的恐惧,打起精神,心道:从灵武郡去往突厥王庭,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五六日可到……
“宁远将军,你可是发现了异样?”上柱国大将军韩元庆突然扭脸看向一直仰头凝望城门上方出神的冷天奴。
“无甚异样。”回了神的冷天奴忙道。
灵武郡守等一众官员迎奉旨而来的上柱国大将军韩元庆兵马进了城,紧随主将身后的冷天奴轻拉僵绳,不动声色的制止了亢奋中的赤烈撒欢前冲的行径,垂了眼帘的冷天奴没有看到,男扮女装戴着人皮面具的千金公主宇文芳正站在被府兵挡住的人群后冷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