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官兵抄了一家医馆,抓了个生病的十岁男童和他两个随从下了郡衙大狱可是?”冷天奴看了眼被殁挟制住的狱吏,压低了嗓子变了音线,沉声问。
狱吏又是一激灵:这是剿了南朝陈的暗点,南朝陈人找上门来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刀往肉里压了压,脖间一痛的狱吏吓得又一哆嗦,忙颤声道,“有有有有,有这么个生了病的男童和两随从被抓了进来!”
“他们人现在情况如何?”
“那,那孩子病得不轻,一直昏着,所以也没给他动刑,”狱吏老老实实道,“倒是他身边那两个随从,因为被抓时同官兵动了手杀了好几个人,身上搜出来的路引文碟又是假的,上官认为他们很是可疑,因这二人不肯招供,上官让动了大刑,这二人给……给刑讯至死了。”
汤怀脸色变了又变,却隐忍着什么都没说,隐隐绰绰的一缕月色下,只竖着耳朵听。
“可得了口供?”冷天奴继续问。
“没,没有,他二人什么都没招!”其实狱吏也挺佩服这二人是汉子,可又怕身后的持刀人因这二人之死发怒宰了他,忙不迭又道,“那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话出口,忽就一咧嘴苦了脸,显然身后的人是备而来,要是这些南朝陈人让他放了这孩子,他可没这本事啊!因着郡守大人发话,还派了亲信来监视,现在从上到下都盯着呢,他可没这胆子放人。
感觉横竖都是一死的狱吏身子抖成了风中叶儿,忽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不及他努力瞪大眼看清,身后的人便拿住了他下巴迫他张了嘴,一颗药丸塞进他喉咙,对方又一拍他咽喉,迫他一梗脖,吞下了这药丸。
不及他从恐惧中回神,又一颗圆溜溜的药丸被塞进了他手。
“明日就将这颗药丸给那孩子服下,待他被毒死,一个时辰内务必将这孩子的尸体运了出来!”身后沉冷的声音传了来,“这,你总可以办到吧?”
狱吏确信,若是他敢说办不到,身后的人立时便会让他先变成尸体。
“办得到办得到!”
狱吏忙不迭点头,原来是让他毒死那孩子啊,这是要杀人灭口?让他救人他是救不出来,可让他在狱中弄死个人,还是能办到的。且人一死,自是不能留在狱中,一卷破席一裹就扔去了乱葬岗。
“你吞下的也是毒药,待事毕,你自会得到解药,切记,若是那孩子死后一个时辰内你不能将尸体给运出郡衙大狱,那你就陪着那孩子一同上路吧!”
待身后复归安静后,抖着手摸着有些湿的脖颈子的狱吏才战战兢兢的回转身,黑暗中,一室静悄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儿。待他好不容易抖着手点燃了烛台,叫醒了脑袋上莫名多出一个大包的小妾,才知小妾哪里是睡得沉啊,是不知何时被人用可怕的诡异手段给打晕了……
一手握着那枚白色小药丸儿,一手抹着脖颈子间血痕的狱吏心内暗道:明儿无论如何得将事情办妥了,这些南朝人的手段太过可怕,他保命要紧啊!
同样一头冷汗的汤怀被殁又拎在了半空,他张嘴想说话,可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口冷风呛得他咳嗽泪流,直到落了地他才从骇然中惊醒过来,颤着手指着冷天奴,拼力扯着险被冻僵了的嘴道:
“你,你竟然要狱吏毒杀了宇文辉,你……”别忘了你答应了公主什么!
“值此风头浪尖上,坚着的人救不出来,横着的人还是能救出来的!”冷天奴睇了眼头发乱,白着脸红了眼的汤怀,淡淡道,“那是‘不求公子’配制的假死药,弥足珍贵,莫说是狱中仵作,便是杏林高手也未必能堪破。”
这药本来是他请霍不与配制,原是专为雨晴云儿等人准备的,待时机成熟,便让她们假死以脱身突厥,不想,却先用在了宇文辉身上。
“……”汤怀愤怒直指冷天奴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过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人自然会恢复脉息醒了过来。”冷天奴又深深盯了眼汤怀,“明日我得跟在上柱国大将军韩元庆身边听命,未必脱得开身,这边善后的事你要盯紧!”
汤怀不由点头称是,刚应完声,忽就神色一僵,反应了过来,他这举动,似乎是在听从上官的吩咐。
而冷天奴气势凌人,一字一句吩咐下来时竟是令人不敢质疑,不由自主的迫于他的凌压之下听从他的吩咐。
再看向冷天奴时,汤怀眼底里闪过一抹复杂:
冷天奴行事还真是——简单粗暴!
可,却也切实有效!
此子年岁轻轻却头脑敏锐处事果绝,当断则断手段狠辣,足可堪大用,只可惜……
见冷天奴交待后便要转身而去,汤怀忽想到一事,忙道:
“给那狱吏的解药……”他还惦记着留那狱吏一命,有此把柄,谁敢说日后再用不上此人呢。
冷天奴头也未回,只随风飘向脑后一句:“解药已在你身上。”
汤怀汗毛一乍,忙摸向自个的怀,果不其然,从怀中摸出个小纸包,再抬头看时,沉沉夜色下哪里还有那主仆两的影子。
待冷天奴和殁凌空入院,悄无声息回到官驿,房中竟有人在等他。
身为上柱国大将军韩元庆的副将,亦是一身铠甲未卸的郑祁意收回同王英咄咄互视的目光,盯向冷天奴,抬腿上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披一身寒凉入屋的他,脸上露了似笑非笑:
“宁远将军,我朝有制,亥时夜禁,若有违夜禁者,必要拿下受鞭笞之刑,现下子时也已过,却不知宁远将军身有何要务,竟是连夜禁都顾不得此时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