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傻……”不忍见他眼底里流淌的欢喜和爱恋的宇文芳忽就伸出手来，轻轻挡在了他脸上，幽幽道。

掌中忽就一热，冷天奴竟然伸舌亲上了她的掌，这温软湿热的一吻，令宇文芳心头颤，竟似被烈火灼了般，她忙不迭收回手来，令冷天奴看清了她已是泪流满面的一张脸。

“芳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底里流露出焦灼，更是心疼，他挣扎着欲起身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她的心伤，却是无力的软在床上，只能无助的盯着她流泪的面容，不安取代了欢喜，他讷讷着，“别哭芳儿，看见你哭，我心里难受……”

宇文芳别过脸去，以袖擦面，再扭过头来，神色已复归平静，倒是那微挑着的红了的眼角流露出些许的锋锐凌厉，身上，更散发出凌人的冷凛。

冷天奴微怔，心有惶恐，就如同当日收到她的信函，上面的字一反之前她笔下的温柔缱眷，却若刀锋裂帛，力透信笺的杀气腾腾扑面而来……

“芳儿？”

“天奴，”宇文芳淡看着他，声音微凉，缓缓道，“还记得我曾跟你提到的沐安郡主吗？”

“……”

似不需冷天奴的回应，脸上无喜无悲的宇文芳平静的诉说着，可声音却越加寒凉，更隐含悲怆：

“两日前我得报，我沐王叔父子几人兵败被杀，王婶闻讯自缢，一向不服于我，总欲同我争个长短一较高低的沐安郡主在破城前穿一身缟素自城楼一跃而下，摔了个粉身碎骨……她都已经逃出了京师长安啊，可却不肯苟活于世，宁愿与父母兄弟同下黄泉！”

“……”冷天奴心猛地收紧，就似被人紧紧擭住了般，深重的恐惧弥漫开来，他紧紧盯着同样一身白衣白簪重孝在身的宇文芳，忽就深深恐惧于她会同沐安郡主一般，宁愿陪着赵王爷和两个妹妹共赴黄泉。

似感受到冷天奴所想，宇文芳忽就勾了勾唇，红唇笑，却笑得有着几分惨烈，她轻摇了摇头，一字一句：

“我钦佩沐安堂妹，但却不会同她一般，因为，我还有机会，复仇的机会！”

“……”

宇文芳定定看着冷天奴，然瞳子里却全然没有他，她似是透过他在看着什么，空洞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飘渺：

“天奴，你可知，夜深人静时，我一闭上眼啊，就看见了疼爱我的父王、敬爱我的二妹、最爱向我撒娇的三妹、护我的徐美人王美人，视我若亲女的翼王叔，还有总是欲诗文赛马赢了我的沐安，他（她）们披一身血污，大瞪着两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我知道，他（她）们在向我诉说着不甘，他（她）们，死的不甘呐……”

所以，她定要达成他（她）们所愿，心甘情愿的背负上这重担，以血还血，以慰亡魂，为她的亲人们抚平这不甘，让他（她）们可以早入轮回再世为人。

冷天奴这才明了，为何她两次都是约他于子夜见面，原来，并非是因夜深人静单纯的避人耳目，实是她彻夜难眠，一闭眼，就看见浑身血染的一张张怨恨不甘的面孔，这煎熬，如何受得？

看着宇文芳眼下脂粉都难以掩住的淡淡青痕，冷天奴疼得心都快碎了。

“芳儿，”冷天奴声音颤，艰难的努力的向宇文芳伸出软棉无力的手，“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儿子小猫儿，你还有我们啊！”所以，求你不要迷失在复仇中，求你不要担负你不堪其重的重担！

“……小猫儿？”宇文芳眼波轻动温柔乍现，似有一瞬间的动容，可很快，便被眼底里的黑暗所吞没。

“天奴，”她正色道，眉眼间是盘横不去的凝重，沉声道，“杨坚狼子野心，不日便会逼迫年幼的皇帝下诏禅位，你可愿领兵为将，同我携手铁骑南下，诛杀逆臣贼子，拔乱反正，匡助宇文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