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上了鹰奴的脸。

正紧张不已看着这一切的执失律下意识咧了咧嘴，只觉肉疼，好似这一巴掌也扇在了他脸上。

五官因心碎的疼痛而扭曲，双眼红肿瞳子通红的池安儿已是恨欲狂，对着又想将她搂在怀的鹰奴又踢又打，沙哑不堪的破音声嘶吼着：

“畜生，畜生，你们杀了我爹娘，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去死！你们都去死！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迎着池安儿透着血光恨欲狂的目光，鹰奴浑身血凉，他知，他彻底失去了她，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是谁？”任由疯魔般的池安儿拳打脚踢的鹰奴似毫无所觉疼痛，只扭脸扫向乌压压的士卒，有如实质的眼刃火焰喷涌。

“是谁干的？是谁杀了池姑娘的阿父阿母？”鹰奴咬牙切齿，两眼珠子都泛了红，整个人似一把出鞘的刀，随时要砍人。

迎着族长嗜血目光，鹰族的兵吓得变了脸色，瑟缩了身，禁不住齐齐后退。

他们这些人并没有见过几次三番救了族长性命的池安儿，可也听说了太多太多，自是对池安儿心有感激，若然知道她就是池安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帮着虎师的人围杀池安儿这一家……

“你说！”见自个部族的兵不敢出声，鹰奴直指一人，厉声道。

“族长，不，池姑娘的阿父阿母不是我们杀的，”被点到名的鹰族士卒中的一大队正忙不迭否认，他下意识瞟向地上几具面目全非的“千武使”的尸体，暗暗抽了口凉气，嗫嚅着，“我们只是，只是……”只是帮着大可汗亲军杀了几个凶悍的汉人汉子。

肯拼死保护池安儿一家的汉子们自也是池安儿的亲人了！

执失律变了脸色，唬着脸喷着粗气冲上前，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生生将这大队正给扇飞了，又奔上前抬腿猛踹，边踹边怒吼：

“她是谁，她是池安儿，她救了咱们族长的命，一次两次三次，要不是她出手医治，咱们族长早就去见草原神了，鹰族也早就没了！你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我们整个鹰族的恩人，我踹死你们……”

“族长，执失律都尉，”被踹得口鼻窜血的大队正抱住执失律的脚，迎着族长铁青的脸，努力抬头，伸手指向被削断了一臂又被“小懒子”咬死的骨史打的尸体，颤声道：

“是，是骨史打都尉他们干的！”

头儿被只毒貂给弄死了，他麾下的士卒又听鹰族的兵指认是他们干的，几个小队正不由梗着脖颈子冷笑，七嘴八舌道：

“鹰族族长，你什么意思？”

“鹰族族长，这女的对你有恩，可不是对我们大可汗有恩！”

“我知道池安儿，她是可敦的宫女，可就算是我们杀了池安儿，大可汗和可敦也不会怪罪我们，不就是个女奴么！”

“不错，人是我们杀的又怎么样？别说杀了她阿父阿母，她竟敢勾结敌兵，我还要连她一起杀……啊——”

话未落，一把刀已兜头砍了下来，被生生劈成两半的这小队正尤张着嘴，却是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铁青的一张脸上溅了血，杀气腾腾的鹰奴也不说话，抡刀又砍，方才几个梗着脖颈子一脸不服气的骨史打手下的几个小队正手忙脚乱的反击，却转瞬间就被鹰奴砍翻在地……

眼见自家族长动了手，执失律和鹰族的兵也冲了上来，挡住大可汗的亲军，一时间又是厮杀声起乱了起来。

“爹，娘？”

“爹娘你们在哪里？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不管，爹，娘——”

神色恍惚的池安儿茫茫然的四顾，蹒跚着寻找着父母的踪影，她不明白，怎一个转身，父母就不见了？

是了，爹娘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当脑中划过最后一丝清明后，万念俱灰的池安儿两眼一翻，瘫软了身子，终倒了下去。

“池姑娘！”急冲至前的鹰奴一把抱住倒下去的池安儿，满目恐惧凄惶的他，心仿若被狠狠擭住，几近窒息……

一墙之隔的院落，遍地尸首，激战正酣。

被疤面跛足的霍辛和数名青衣小厮死死护住的柳盈透过人墙，目光深深的看着手中拎着两人凌空而来的霍不与，忽唇角弯，那荡气回肠的凄美又解脱了的一笑，令心头大乱的霍不与险些栽下空。

“盈儿——”

不及霍不与出手，柳盈已“呯”的一声猛撞上身侧的厚墙，鲜血迸溅的她缓缓滑下身去，闭上眼之际，唇边的笑容越发大了：

她终解脱了，终不必再每每午夜梦回时看见那一对儿血淋淋的无缘做母子的胎儿。

霍不与，她终其一生，无法原谅！

这一年多来，他日日守着她，甚至还给她下麻药，不给她一丁点儿的求死机会，他更对她心疼入骨，他对她太好了，好得令她越发悲凉心伤，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非漠河城破，他不会解了她的麻药带她逃出城，这一机会，令她得以解脱，却成了他一生不敢触碰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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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城的宇文芳紧抓着马缰的手紧了又紧，艳明如玉的脸渐渐泛了白，入目处，尽是残垣断壁尸横遍地，整个漠河城仿若淌在了血河中，那鲜红，刺痛了她的双眼。

“宇文芳！”

一突厥兵突然双手挥刀猛砍向几个正残酷砍杀着被搜抓出来的百姓，边冲着骑在“桃花叱”上的宇文芳怒吼着：

“睁大你的眼看看这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