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面临两个选择,或是说根本没得选择,她并没有那么需要我留下。
我们没有外人看来那么亲密,她跟着我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但没什么情绪也不说几句话,有时我还会因此产生她喜欢我的错觉。
但那终究是错觉,我要走了,可我走的前一夜里,她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脆弱的一面。
我只比她高那么一点,但我喜欢穿靴子,那几厘米的增高让她抱的时候不太舒服,于是她就自暴自弃似的蹲下去,抱着我腿哭,蹭了我一身眼泪。
她很少这么凌乱,就连醉了也是悠然自得的,于是那天吵闹的我在她面前也显得安静极了。
她只讲我,不讲她自己,在这之前我以为她是不怎么关心我的,但其实她看我比我自己还要透彻。
我必须要承认,她可能是这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了,所以我才会这么无法自拔。
我还记得那时她说的话,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
“应姐,我特别为你高兴……”
我以为她会说些漂亮话的。
“这片浑浊的沼地里,我们都深陷其中,但你没有,只有你找到了出口……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你成功了。”
“我经常想,这个世界其实是颠倒的吧,为什么越是坠落就越是自由呢?但笼子的门不会为我打开,而你可以离开了……我希望你,永远自由。”
我都懂得,相比晦涩的情话,她最喜欢的其实是自由。
在那些我等待她的夜晚里,也时常想为什么,这样的放肆挥霍,只能算是青春的叛逆吗?
后来我明白,是在为活着的自己践行。
像我们这样的人,出了学校就会踏上一条去刑场的路,手刃过去的自己。
很多人都提前完成了这个使命,而我提前逃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我答应她,给了她承诺,我说,我永远不会困于牢笼,要做一只不会停止飞翔的飞鸟。
但是我错了,想要飞鸟死去,只需要笼子里的人玩乐一箭,原来坠落之后更显得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食言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回国了,她也不在意这些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都不重要,对,因为我们结婚了。
她主动提的,我没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
我们的婚姻不算顺遂,即使我那时已经拥有了权势财富,还是有不少人来找我们麻烦,像我害死了她们挚爱之人一般仇恨我。
我开玩笑的,因为她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妻子,我实在觉得可笑。
爱一个人更应该让她自由,而不是胡搅蛮缠,破坏别人家庭。
但我也没能给她自由,我知道,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我总是在等待。
结婚后我们在一个地方工作,但她不会和我一起下班,我便把车子停在路口等她出来,一旦我去寻她,她就会躲不见。
她总是一出差就好几个月不出现,我不清楚是几个月,但很久不会见到她,已经很久了,我等她回来。
她喜欢吃西餐,于是我找了个大厨师傅学了一手西餐的菜系,她喜欢吃的我都学会了,只等她回来吃饭。
所以说,由这些琐碎的小事组成的生活也不错,不是吗?
她的家人也很照顾我,对我好得太过头,我怕她看了都会妒忌,所以我们一起搬出去住了。
我买了一栋很大的别墅,可能是因为有些偏僻的原因,家里总是进贼,我最近想跟她商量着换一个房子吧。
那贼还装成医生的模样,给我塞药,假意温柔着引诱我,想让我敞开心扉。
但是我不会上当,因为那贼总说我有什么妄想症,还当我听不懂一样。
我能妄想什么?可能是妄想她很爱我吧。
对了,她没有爱过我,我一直都清楚,她不过是向往我眸子里曾经一腔热血的那抹微光,如今我没有了,她又有什么理由爱我?
我不怪她,她也没有怨过我,她讨厌过很多爱她的人,但不讨厌我。M..
这么一说,还是因为我幸运。
也许就是这么日复一日,她也认命了,但我不认,我只认与她在一起的命运。
我还是会早早回到家里,安静的坐在客厅等她回来,听我讲今天发生了什么无聊的小事,她就这么侧着身喝茶,不看我,却听得认真。
日落的暖光映在她的侧脸,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辉,无论多少年,她永远都不会变。
唉,佣人又在劝我“不要等了”,可现在不过十点多而已,身边的人都担心我的身体健康担心过头,生怕我熬一点夜。
我也懒得斥责,因为我的妻子不喜欢我与别人争吵,那时她总会躲起来。
今天的我照例对佣人摇摇头,轻声说:
“我等她回来。”
我已经对她食言过那么多次了,这次说好的,不能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