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去往海城的航班，去往她本这一生都不愿再踏足的土地。

埋葬清初的土地。

5

尹默对飞机很熟悉，这趟航班却只坐过一次，其间相隔了七年。

那时的她穷盛一身傲骨，还会坐在经济舱点评飞机餐的质量与口味，与空乘闲聊几句飞过的航线。

尹默的童年只有自己和母亲二人苦苦挣扎，但她拜师学琴后的日子并不孤单，她有很多朋友，而她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她去过很多国家，途径很多片天空，听过来自不同国家的掌声，却全都断送在了海城，

那个众人向往的经济中心，她一点都不向往。

后来在国外的四年，她认识了很多人，学习了很多手艺，却孤僻得像在流浪。

那时夜里辗转难眠，尹默经常在想，是不是一切结束，等她成功，就不会这么难捱？

可她后来只想蜗居在郊外的小院里，永远不要离开，又或许是她不愿承认，早已失去了站在聚光灯下的勇气。

从前的幸福大抵是有代价的，幸运则是要用幸福来交换的，最后又回到了零分。

可清初死在了海城，是收走她最后一颗糖果的海城。

她想，再也不会有人跟她一样喜欢太硬的床板了。

6

人到底为什么要爱呢？

给柳冬辞写信的时候，尹默以为自己想通了。

但落笔的时候，却还是含糊其辞。

她不想去找这个答案了，她只知道，人为什么要恨。

葬礼上的她依旧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包装简陋的白欧石楠。

这并不寒酸，因为这葬礼也实在简陋，

这么一位也算是她捧出来的大明星，竟然连死都这么不风光，甚至没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讲两句。

站在那些人身后，尹默不由自主地替清初回忆起她的生平。

她想要被看见吗？她说过吗？

好像有些记不清了，记忆就像眼前的雨水，模糊了太多，还掺杂了太多借题发挥的眼泪。

没人能够永远镇定的，就像尹默在葬礼的最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人比她再熟悉那是谁，她太清楚，也太过恨了。

监控她看了上千次，就算真的会忘了她，也不会忘记这份仇恨。

不，她不会忘记她，不会像别人一样……

她想要记住的人，是清初。

7

尹默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人，恰到好处的脾气，恰到好处的命运，还有恰到好处的不知进退。

挖墓这门手艺并不难学，她算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谢寒馥的再次出现。

这个世界上能够扰乱她心绪的只会有两个人。

一个是她爱的人，一个是她恨的人。

她现在要带她爱的人走。

尹默突然就想将什么精心的盗窃计谋全都扔到一旁。

清初连枯萎都是骄傲的。

她不想再顾忌那么多，走到恰到好处这一步之前，她的一切都被掌控着。

后来她又将每一个步子精打细算，不容许一点差错。

她忽然不想再做一个恰如其分的人了。

尹默听过太多赞美与贬低，唯有清初对她说过，她可以是自己的利刃。

她不是没有做过傻事，那把刀现在还常伴在她的身侧。

鲜血从谢寒馥后腰喷涌而出，洒在尹默单薄的衬衫上。

刺目的红。

一切都结束了。

尹默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只觉得血真的是温热的，她竟不觉得冷了。

或许是春天要来了。

“我带你回去吧……”

尹默将手上肮脏的血埋入土中，将骨灰盒紧紧搂在了怀里。

回到我们那充满希望第二个故土。

“这一次，我们互相保守秘密。”

她将那束已经风干的白欧石楠扔在了原本埋葬她的位置，做了最完美的善后。

清初让尹默从恰好走到了刃尖，成为不知悔改的明知故犯。

就趁天还未亮，趁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