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满心愤怨无处发泄…偏偏老天给她送来了一个出气筒。
许诺言要误会就误会好了,反正自己又没真的跟齐商怎么样。
她误会只能说明他们夫妻间缺少坚定信任,与她何干。
思及此,苏唯嘴巴闭得更紧。
“你们…做了什么…”许诺言的声音听来更加飘忽无力,整个人也是一副即将晕倒的模样。
“你觉得呢?”苏唯却是扬起笑容,“你亲眼见到什么,心里认定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很多事实清清楚楚摆在面前,何须再要求他人亲口证实?”就算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她不应如此不厚道地欺负眼前这个娇小柔弱的女人。
可是苏唯仍难以自控,不知是真出于心底那股还未消散的愤意,或者其他。
“苏唯…你是真的爱着齐商么?多年以前没有得到,过了这么久,就算再无机会…却依然还是很爱他?”本是预期许诺言要么挥泪离开,要么摆出齐太太身份给予反击。
苏唯静观其变,却未料等到的却是这句询问。
而当许诺言低垂的眼眸再次抬起时,她不由诧异――她的眼中哪有伤心欲绝,不甘痛苦?全然剩下的,只有一种令人疑惑而震惊的平静。
其实对于许诺言的提问,苏唯并非不能回答。
是或不是,再简单不过。
可她也明白,此刻她的答案绝不可以轻易草率,由着性子来。
因为眼前女人的表现,让她出乎意料之后也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那些恶劣的想法也渐渐消失了。
许诺言像是也并非真要得到她的回答。
晦暗无神的目光直视苏唯,却又像没在看她。
“苏唯,我清楚你与齐商曾很相爱,若没有我的出现,你们也许早已是夫妻,过上了彼此都希望的快乐生活,不必受到往事与心酸所累…齐商大概也会轻松很多…”许诺言像是花费很大力气才发出声音,字句艰涩。
“也许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也嫉妒你…就算只听到你名字都会心痛如割。
因为你的出现只会让我想起你们曾共度的欢乐时光…也会想起这一生因为我的关系,曾阻断了一个女人的幸福。
这种罪恶感曾让我寝食难安,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齐商…”“所以如果你现在困惑,无法看透我的心情。
我来告诉你…伤心是肯定会有的,因我也是无尽无终地一直爱他。
可事到如今眼前一切,却又让我内心坦荡平静:这或许是早该出现的结局,我一直不甘,也不敢正面直视做出了断,才让这段复杂纠葛拖到如今一步。
本该在一起的人没有在一起,围困婚姻之内的人,也得不到应有的轻松快乐。”“也许月老牵错了线,这份感情注定无疾而终,不得长久。
而倘若三人痛苦,不如我一人承担全部,成全你们。”许诺言轻轻落下这一句,让苏唯更加意外地挑起眉来。
先前维持的闲适已不存在。
“你…也没必要这样。
我跟齐商…”这一刻,苏唯像是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扭转局面,“再说你已经怀孕了,现在说这种话,很像是我在欺负你…就算你离开,我跟齐商大概也不能安心,起码你还怀着他的孩子…任何时候,这个孩子都是不可抹煞的事实…”
“不可抹煞的不单只是一个孩子。”许诺言突然打断她,又清浅地笑了起来。
“我跟齐商共同经历的一切过往,都是实实在在,无法磨灭的事实。
苏唯,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我对你有万般介意与愧疚,可若我不放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你做什么也都不能改变我与齐商的夫妻关系…这一点,你也要记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诺言急转逆下的口吻,让苏唯再次蹙起眉来。
“那意思就是,若我离开,只是我不想再继续这段痛苦折磨。
而你,却并非决定因素…你什么都不算。”苏唯完全讶然。
――这女人是在耍她吗?刚才还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嘴脸,转眼间竟有凛冽之色满布眉目之间。
“说到底…真正让我感到伤心的,不是你们此刻在一起。
也不是你们貌似有过亲热之举的表现…而是我心爱的男人对我说谎。
他就算内心痛楚醉到不醒人事,昏睡在办公室里,也不愿意回家面对我…这才是最让我心碎的事实。”
“感情若走到这一步,还有何挽留的必要?”说到这里,许诺言蓦地闭上双眼。
那模样仿佛瞬间关闭了所有希望。
苏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又听到许诺言闭着眼开口。
“你要记得准备西瓜汁…齐商宿醉隔天总会有些发烧…”“果汁也不能太凉…他胃不好…”
“争取让他整天禁食…晚餐可以是粥,但千万不要带有海鲜,酒力没散喝海鲜粥,他常会出现过敏…”
“呆会儿还要记得把窗帘掀起一边透进光来…自从弟弟去世,他总是不能安稳地睡在全然漆黑的房间…”
“别说了!”苏唯忽然心里一痛,许诺言轻轻浅浅掺着心碎的嘱咐让她听不下去。
“齐商是个受惯照顾的人,对日常诸多琐碎细节都很在意…若你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要努力学会无微不至。
不要以为他向来云淡风轻,笑看一切,就是真的很坚强。
他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脆弱…你也要试着接受,给予照料。”许诺言一直低垂着头。
说完这些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看齐商一眼。
“喂!”苏唯踏出休息室,望着许诺言拉开办公室的门,“你去哪?!”――她就这么走了?那眼下这是什么情景?剩下的事…她要怎么处理?!背对她的女人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去哪?她也不知道。
离开齐商,她无处可去。
感情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因你内心深处的寂静欢喜变得温暖又明亮。
而当你有一天不想再爱,利落地结束那一场风雨之后,心也是可以如此回归安然宁静。
放佛肩上所有重担尽数消失,再无所累。
曾以为齐商是她心底深埋的根。
没有他,她也无法继续存活下去。
却未料到,原来离开竟是这样轻易简单。
从酒店出来,许诺言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仰望满天星辰。
身边过往人迹,欢声笑语,都与她无关,也不能扰乱她此刻毫无波澜,死寂一般的心境。
明天会如何,未来又怎样,她已不想再去考量。
“小姐?”身边有人轻唤,许诺言置若罔闻。
“小姐…小姐?!”直到声音不断加重,她才将视线从夜空移到面前男人的脸上。
是张极其温和的面孔,从五官就能看得出是个很爱笑的人,只是双眼却并不相称地带着明显的惊讶与担忧。
许诺言确定自己并不认得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对他虚弱一笑。
“你…没事吧?”男人问着,很犹豫地指了指她的下半身,“你在流血…”许诺言茫然地顺着他的手看向自己的腿间。
大脑瞬间空白!!――之见双腿之间,浅蓝色的孕妇裤上居然渗出了丝缕血迹!!她麻木地动了动身体,似乎在这一刻身体所有的感知才逐渐回归原处。
――小腹正微地抽痛,而底裤早已是黏腻一片。
“我…我的…孩子…”她惊异地张了张嘴,之前还算平静的面孔已然写满了惊骇!
“没事没事,别紧张――”看得出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的异常,那男人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扶住她僵直的身体,又不知朝谁挥了挥手,很快叫来了一个人。
“快把车先开过来,她‘受伤’了!”男人面相温和,出口却是不容置疑地干脆利落,像是早已习惯发号施令。
而此时的许诺言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眼前男人。
被他扶着站起时,她毫无感觉地泪流满面。
“我的孩子…我这是怎么了?我会不会…它会不会有事?!它是怎么了啊…?”她语无伦次地不停发问,双脚僵硬得几乎迈不开步子。
却是那男人一把抱起了她,小心地放在刚停稳的车中。
“别急,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你放轻松一些!”许诺言已是忘记回应,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抓着身下座椅的边缘稳住身体。
感到下身再一次涌出些许温热的时候,车子快速启动驶离了原地。
……半路上,陌生男人的电话突然响起。
“抱歉,肆爷,我刚将车子开走了。
因为见到一位出现状况的孕妇…看她的情况,我没敢把她带去私人医师那里…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要不,我先让莫非去接您?”那一头不知说了什么,电话很快挂断。
稍许静默,陌生男人又一边开车,一边抽空转过头来确定许诺言的安好。
他看住脸色惨白不停发抖的她,“小姐,要不要先联系一下你的家人?”不知是否真的很疼,还是过于紧张,许诺言冷汗涔涔,呼吸急促。
惶然地圆睁着眼死死盯着车子顶棚,抖了几下嘴唇也没能讲出一个“家人”来。
齐商。
混沌而模糊的意识中,这是唯一闪过她脑海的名字。
却也绝望地深知:他是她此刻最不可能联络得到的人。
费力地从包中摸出电话,隔着蒙然泪水找出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