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嘲讽的是,项祁在的时候,她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离去。他逝去之后,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遗物被人深深毁坏,像丢弃垃圾一样丢弃在自己的眼前!
夜黑,风大,项晓清很怕遗失了一丝一毫,不得不将身子贴得离地很近的地方,细细挑选。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拜倒在叶澜脚下的臣服奴婢!
绑着绷带的手指很不灵便,她索性撕开,一条条的染血绷带被胡乱扯下,露出糜肿的双手。放在平时,要是项晓清自己看着双手成了这样,必定嫌弃得都不想碰了。
可,她好怕,好怕自己慢一点,就会找不到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玉碎了!
任由翻卷的皮肉碰到地上的沙石,落叶,或是腐臭的泥土。她什么都不在意,只想把碎片找奇,将项祁的玉佩拼凑完整!
那样卑微的姿态,让叶澜产生自己似乎成了女王一般的错觉。她看项晓清拿着那盏扑闪的宫灯去照着地面,指心穿来的阵阵疼让她眼眶泛红。
叶澜在想,项晓清,你不是挺会贩卖自己的楚楚可怜的吗?怎么不哭了,是在等阿曜来了,你有了靠山了,才哭个梨花带雨惹人爱的模样?
想得美!
“小姐,请你拿着这些碎玉兑了银子后,打赏一下我的人,毕竟,去抬一具悬挂在城门上悬挂的尸体也是需要冒着危险的!”
叶澜低下腰,美目瞧着还在捡着玉碎的项晓清。真可笑,堂堂一个夏朝的幺皇女,远嫁漠朝,竟然被君王一怒之下,贬成卑微的小马奴,终日苦闷地与畜
生作伴!
项晓清先是手停下,继而是全身僵住,接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北疆少女,一字一顿地问:“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她只知道,项祁的尸体是被西景钰的暗卫拖出宫去掩埋,她求他好久好久,终究没为项祁争取一个尸首回朝的机会!
不知道眼前的北疆妖女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被她蛊
惑。
不要,轻易相信她!
叶澜挑开挡在她那双美丽眸子前的碎发,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神态看着项晓清,一字一句的说:“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皇兄的尸体被你的皇上,挂在漠,夏交界的那座小城里,我没记错的话,是叫疆城?”
项晓清皱眉,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却见她那张妖
艳的脸越贴越近,差点撞上项晓清的悬胆小鼻。
“我没必要骗你!再者,阿曜快要来‘接”你的,不信你可以自己问问。”
说这话的时候,项晓清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脸下描绘的酱绿眼线,煞是妖
冶,却又在冥冥之中,带着些神秘的吸引。
明明是一张那么美丽的脸,却让她厌弃不已!
项晓清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挑开裹在玉碎上的泥土,才再度看了叶澜一眼,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霎时间,叶澜觉得这小马奴还真有几分意思,细细打量她一圈,发现她真是娇小,竟然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看起来,像项窑烧冶出来的陶瓷娃娃。
她追阿曜那么多年,至今才知道他好这口的美人。
叶澜朝项晓清吐吐舌头,做成鬼脸状,好心提醒道:“小公主,你的保护神来了!”
一听到“阿曜”两字,项晓清果然上当,随着叶澜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叶澜飞速伸出双手,点住她的穴位,一时间,项晓清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般,站在那动也动不了。
叶澜含笑看他,说:“阿曜是快来了,我的人快拖不住他。不过,他来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残忍的事实,怕你激动,所以……”
她勾起狐
媚的双眼,打量项晓清一圈,继续“所以我点了你的穴道,怕你做傻事,受伤了的话,从哪儿在找你这么一个水灵灵的美人赔给阿曜?”
前三句话是得意之音,后一句,倒成了咬牙切齿。项晓清本来想说,你不用和我再说什么了,随你说的天花乱坠的,我也不会听的。
可,未曾料到,叶澜将她的哑穴也封着,连话都说不出口!
灯火摇曳间,叶澜朝着项晓清再度摊开双手,肤色如玉,却配合着像冰一样冷的话:“小公主,这双手,和你的皇上一样,都曾染上你皇兄的血!”
项晓清气得咬下嫣红的唇,身子受到限制,不得不听叶澜继续说:“我至今记得关着你皇兄的那个地牢里,全是犯了重罪的皇戚。放在平日里,他们倒可以作威作福的。然,在那,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项晓清想,你无非就是要告诉我那时项祁受了许多苦楚,而我这个小皇妹却一无所知,甚至,还可以和阿曜开心的去游山玩水!
敛下眼,她眼里泛着酸。叶澜继续“不说了,怕吓着你,柔弱的小公主。”
项晓清只觉得身子像掉到了冰窖,被冻得好冷好冷。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叶澜半搂住她的身子,坏坏一笑,旋即将她丢弃在荒草堆里。
她要做什么?
叶澜回头撇望躺在草里的项晓清,继而深沉一笑,掏出张近乎透明的纸张,在手心处铺平。
借着天上的那轮冷月,项晓清斜睨而视,只见女子窈窕的身姿像条灵蛇,配上那一脸的妖冶,显得颇为诡异。
叶澜贴近她,将掌心的白屑扑抹在脸上。项晓清这才看清楚,她脸上覆的那物,并非纸张或是其他,而是一张以真人皮质制成的面具。
心下,一阵恶寒……
随着那张薄软的人皮面具与叶澜的轮廓愈加完美的贴合,一张绝美的容颜逐渐展现于眼前,剪水秋瞳,巴掌小脸,以及嫣红绯艳的朱唇。
那张美丽的脸,本是长在她脸上!却偏偏被这异族女子仿制,做成面具,戴在脸上。
“借你衣服一用!”叶澜蹲下身,旋即扯开项晓清腰间的束带,倒转过躺在那的项晓清,双手齐齐发力,一扯,就将整件驯马裙给扒了下来。
项晓清为了御寒,里边原本还穿了一件水色中衣。驯马裙被叶澜一把扒下后,这件中衣旋即落入叶澜眼里。
薄薄的一层中衣,只为挡住女子起伏的风景,却在无线间将她的躯体轮廓描得妖娆媚
惑。叶澜本来只打算扯了她的外衣,可,看到项晓清的凹凸有致,心下就更为窝火!
“小公主,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全都借了吧!”叶澜话是这么说的,手段却是粗鲁,明明知道项晓清身子柔,偏偏就想狠狠地报复她!
“嘶”尽数撕成碎片!
一片片碎衣化成飞花,落在项晓清的脸上,身上,甚至是眼眸里,直接挡住她的视线。
整个人被叶澜摆布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她弄得一丝
不挂,羞辱至极地躺在那。项晓清,你真是没用,被烨帝欺完,又被这北疆妖女欺辱!
真是草包,手无缚鸡之力,活该受到欺压凌辱!
叶澜望了望项晓清那洁白如玉的胴
体,月光下,泛出莹莹柔光,就像艳
画里描绘的妖姬,遂啧啧称赞:“小公主倒是冰肌玉骨,怪不得阿曜侧目。”
在心底,叶澜恨不得将项晓清挫骨扬灰!怒骂,你个勾引人的狐媚子。
这几乎是项晓清生命里被人羞辱得最惨的夜,不着寸缕地躺在那,杂草盖了她一身。她弱势到被人凌辱自此,右眼上沾上中衣的碎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透着尚能睁开的左眼,看到玄黑的夜空,有着大片的星子,一闪一闪的,好美,却在静静之处,看着丑陋的自己!
叶澜才穿上宽大的驯马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是阿曜!她整了整装扮,举手投足间,敛去以往的风格,学着项晓清,淡淡的,有些漠不经心地站在冬昀宫的殿前。
项晓清躺在原处,身子又冷又疼,耳畔听到阿曜步子落到周围的声音。
那是,他应约,来带她走……
深的墨瞳,猛地一沉,便将眼前那抹娇小的背影尽数收入眼帘。剑眉,越拢越紧,慕容曜看着她穿得那么单薄,又开始担心她在这夜空下站了这么久,是否受了寒气。
她,总是让他的心,忍不住怜惜。
女子背他而立,一袭奴隶所穿的麻质长裙翩跹于空中,不同于华服在身时的娇俏,有种洗净铅华的朴素,她正在那发呆,小小的脑袋低着,似乎在看自己的影子。
“清儿……”他唤她。
小小的身子,闻声一动,过了片刻,旋即转了过来。
“清儿,抱歉,阿曜有事,被耽误了许久,这么晚才来。”今夜,他本打算早早潜入宫闱,却在出门之际,收到北疆的急件,好不容易脱身,却又遭到了机警的宫廷护卫,险些暴露了身份。
道歉的话,被他这般俊逸的人说出来,竟有了三分煽情之意。
她哪里好了,阿曜你被她迷
惑成什么样了?叶澜强压住跳出质问他的冲动,继而娓娓道:“阿曜,我会一直等着的,等到你来为止。”
声带被扯得很娇,叶澜试图模仿项晓清的嗓音,心下却冷嗤,骂这夏朝公主的声音娇嗲。
慕容曜看女子站在离自己数丈外的冷宫矮阶上,声音不复往日,清脆间带了杂音,以为她等他等得太久,而得了风寒,遂冷着脸,上前了几步,修长的指节扣住脉穴处,欲要探病。
叶澜一惊,以为招数被他识破,急忙后退。她扯扯被他把脉的左手手,想要抽回,却听到慕容曜宠溺道:“清儿,乖乖的让我诊脉,要是病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