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是吧?这次倒还真不是做戏了,那好,既然你这么渴望,朕就成全你!”
这次,他倒是下了狠手,毫不留情地掐着,看着她呜咽啜泣,手脚乱动,不断反抗,两人这样僵持,四眼相交。
碰撞间,身后的巨大屏风,袅袅出烟的香炉,以及垂地的纱帘,被一一撞倒,砸碎,撕裂……
时光仿佛停留在这一刻,一切都被怒火和恨意燃烧成灰烬,包括之前的那少得可怜的心生摇曳!
最后一刻,他,终究放了手,看着她惨淡地倒下……
所有知觉开始麻痹,色彩也逐渐散去,成了黑白。
“拿进来。”
西景钰停了笔,将手上的折子叠好,抬眸望向提着食盒的林德续,道:“她吃了多少?”
目光却一直往下,看得林德续发颤。
“老奴无能,项晓清姑娘,她除了喝了些盐水,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吃下去……”林德续跪在地上,背脊后,冷汗直流。
“她这是在绝食,就让她饿着――直到她求着食物。”
林德续不得不退下,西景钰则继续批这折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三天。外界传言,这废弃的清妃,就像是之前的霓妃,是狐
媚转世,只为一举攻上帝王榻,霸宠整个后宫。
此刻,林德续小心翼翼地领着西景钰来到榻前,隔着薄透的帘子,可以看到项晓清娇小的身子蜷缩在那。
“这是在挺尸呢?”
项晓清麻木的情绪再度收回,眨眼间,男人修长的手已经掀开了帘子,径直探进身。
“苏娆!”西景钰凌厉一声。
跟在最后的苏娆答了声“回皇上,奴婢在。”
西景钰俊美的面容一沉,转开身“把端来的饭菜――灌到你主子的肚里去!”
项晓清,苏娆二人皆惊,这烨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彳亍间,林德续推了苏娆一把,悄声道:“苏姑姑可是没有听清皇上的话――要你将这饭菜端给项晓清姑娘,服侍她吃下。”
苏娆连忙答是,提了木盒,走到床榻前,小心掀开,将巴掌大小的玉碗盛好饭,继而夹上些鱼肉,端给项晓清。
剔透的玉筷被强行塞在她的掌心,西景钰一板一眼地说:“给朕吃下去!一粒米也不许剩下。”
项晓清望他一样,五指压紧筷子,狠狠地戳进饭团里。
“苏娆!你主子不吃,你就按朕说的做!”
苏娆站在西景钰身侧,颤巍巍的,腿有三分软。她勾下身,对着项晓清轻轻道:“那――奴婢就多有得罪了!”
她的手刚伸出,就被项晓清打掉。
女子脸色苍白,托得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越发的冷澈“我有手,会自己来!”
她动作机械,强行张大嘴巴,将饭一口口地吞了下去,目光却始终对着西景钰,就像遇到威胁的小兽,时刻警惕。
不消片刻,饭就被项晓清吃了大半。苏娆和林德续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诡异。
直到项晓清将饭吃完,西景钰冷睨她一眼,对林德续说:“送回马场,晚上带回来。”
这回,送她去的人倒不是林德续,原以为有间隙的苏,林二人倒是非常喜欢玩踢皮球,最终差事落到了苏娆的头上,令项晓清非常意外。
简单洗漱后,苏娆迎了过来,面容恭谨,对项晓清说:“公主,奴婢就此谢过救命之恩。”
这人,势必要小心,项晓清沉吟半响,反问“青青怎么样了?他们没用重刑吧?”
“死了……”苏娆继续说:“送到刑房时已经吓得半死,还来不及帮她,她自己就自乱阵脚,进去不到两个时辰,便是抬着出来的。”
这话按苏娆一解释,绝情冷血。项晓清心里一阵乱,自己自作聪明,欲借西景钰扳倒苏娆,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母妃,她不得不救下这个心思复杂的侍女,却又在无意之间,害死它人,更可笑的是,这被她救下的侍女非但不觉得有愧疚,竟然还嗤笑替她死去的青青是死有余辜!
真是大言不惭!
项晓清在反思自己救下苏娆,是不是等同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脸色浅淡,假装无意说:“送我去马场吧!”
眼前的一切,让她沉浸在噩梦里,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不杀她,只知道既然这次不死,那么,继续顽强的活下去便是首要任务。
从后门出了寝宫,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绕到了漠朝凤阙里可以雕琢出来的人工湖――明月湖。
现在是深秋,层林染黄,湖里的荷花早就谢了多时,有一干低等的小太监划着仅够两人乘坐的小船打扫着湖里的残败荷花,顺道清除湖里囤积起的淤泥。
项晓清踩着围湖铺了一圈的石子小径,脚底很痒,带着些微微的疼。苏娆跟在身后,出言提醒“公主,这几日……”
此时,栽种两旁的高树落下一片枯黄的叶子,不偏不倚,打着旋儿落到项晓清的肩头。女子慵懒回眸,带着惊人的明艳“这几日我一直和皇帝待在寝宫里,惹来了非议和嫉妒了?是吗?”
苏娆被她一惊,说:“是。不少匪言都在说公主。”
项晓清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自顾自地说:“嘴是张她们身上的,我能怎么办?”
她背对着苏娆,将袖子撩起,继而举起右手,原本如凝脂的肌肤上,割痕,淤青,捏打,几乎没有断绝过。
项晓清轻轻一叹,将特意选的高领宫装扯开贴颈的领子“如果,这就是她们梦想中的宠幸,那么,当她们享受我一样的待遇时,就知道有的受了!”
“这些够了吧!详细地向我母妃禀告,对了,你也不必领路,我自己知道怎么去马场。”
苏娆原本不愿离去,见项晓清冷脸,自知不便久留,索性恭谨而走。
项晓清站在原地,耳畔听着苏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碎石的小径两侧有着对称的石雕花盆,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却任有巧手的园丁种上了艳彩的秋花,轻轻一嗅,暗香浮动,仿佛任在百花盛开的夏季。
也是在这时,女子明亮的眸子背着身后耀目的阳光,一点点的暗沉了下去。
黑色的眸子里,印着浓艳的彩,却只能折射出压抑的黑。
她像脱线的木偶,沿着小径一直走,知道听到熟悉一声“娘娘――今日巫祭司献给皇上的那串蓝宝石的坠子,真是漂亮极了,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赐给娘娘,来个惊喜。”
谄媚的声音,让项晓清迟疑片刻,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臣服于容浅的婢女――明月。顺着来音,项晓清发现,竟是头顶上的假山观湖亭里坐着顾容浅及两名婢女,其中一人便是对容浅忠心耿耿的明月。
顾容浅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刺绣,听闻明月的话,徐徐抬头,面朝平静的湖面道:“明月,不要胡说,那坠子的事情,皇上那边还没表态。”
项晓清站在她们的下方,看着这后妃揣度圣意,不免嗤笑,她的好太傅,项祁的红颜知己正重新以嫔妃的姿态展现在这漠朝中,尽管她已成乾妃许久,项晓清每次见她,依旧会有一次错觉――她仍旧是淡看红尘,不惹尘埃。
明月急于讨好这位乾妃,听她这么恭谨一说,连忙道:“娘娘稳得圣眷,这坠子舍了娘娘这位主人,还能是谁?”
容浅冷脸,目光飘到了湖边的石子路上,不偏不斜地看到了站在那的项晓清,少女一袭绯白的宫装,用薄粉压住了厚重的黑眼圈,就像快要凋谢的白莲花,西景钰这几日不是夜夜恩宠于她,以至于耽搁了朝政吗?
顾容浅撇了眼明月,这丫头太沉不住气:“那坠子不会属于本宫的,哪怕是得宠的现在,还是――色衰爱驰的将来。无须你多嘴!”
明月被乾妃这么一斥,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地跪在地上,看着乾妃目光游离,她也微微转了身,竟发现那个夺了乾妃这几日荣宠的马奴,亦是自己曾经的主子――项晓清。
她在这干嘛?作为乾妃贴身侍女的明月为了讨好有些恼怒的容浅,做了阻碍自己升迁的最为愚蠢的举动――使了眼色给站在乾妃身后的丫鬟,要她出声,将那个久夺圣宠的小马奴叫上来,供乾妃羞辱解气!
由于明月的位份比较高,丫鬟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思,走到木桩的护栏边上,对着与容浅对视的项晓清道:“大胆奴婢,见了乾妃娘娘,还不来请安,莫不是想犯大不敬之罪?”
借着丫鬟之口,顾容浅这位高高在上的乾妃,是要治她项晓清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想到这里,项晓清嘲讽一般地笑了笑,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的自尊,她的美好,一一被践踏于此,甚至是多年的姐妹情,还不及一个有心无情的君王。
项晓清在亭中三人的目光注视中,提起自己曳地的裙摆,顺着旋转的石砌的楼梯,走了上去,她的动作并不快,也说不上磨蹭,就这样,直直地迎着顾容浅有些惊讶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来到了她的身前。
顾容浅旋即回神,沉脸,对着唤项晓清上来的丫鬟,一声怒斥:“谁让你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