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开始皮试针剂测试的同时，进行成品的实地测试——”霍尔博士补充道：“先从D级试验材料开始，并提前筛选好对‘打孔者’需求最大的A级人员，一旦皮试针剂完成，就立即在他们身上测试成品。”

“这个方法可以让我们把测试时间压缩到理论极值……”莫里斯主任尽量保持语言的平静，但紧张得手指都在打颤：“通过计算机模拟，我们可能需要数千件测试材料。”

这一套“理想方案”立即在会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连旁听席中都传来了可以辨识的议论声。

“这个意思是……要进行‘大规模人体试验’？”亚瑟听罢也明显慌了神，连忙撇清关系：“我、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个方案啊……而且现在产品还在研发阶段，进行数千人规模的试验……”

“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全场突然鸦雀无声，用或是期待或是惊讶的目光看向莱昂纳尔：

“是什么阻止了你们进行这个所谓的‘大规模人体试验’呢？法律？舆论？道德？还是良知？”

“实际上……”明明已经有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但莫里斯主任在正式表达的时候，还是脑海一片空白，只能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联合国年初通过了关于规范生物科技发展的法案，从理论上说，我们做的一切人体试验都被划为‘非法’，所以必须谨慎行事……”

“诸君！”

皇太子莱昂纳尔，突然用双手撑住还沾有烟灰的桌面，猛然起身：

“扪心自问，如果是这样的话，请问你们为什么来到余烬城？”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解其真意。

“以你们的才能和学识，在这世上任何一个生物实验室里都能获得赏识与重用，为什么一定要栖身在余烬城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城邦里呢？同样，来自伊普西龙、伊阿索与罗塞塔公司的诸位，你们为什么会把世界上最好的生物科技企业扎根于此？”

看到莱昂纳尔那有如利剑一般锐利的目光扫到自己，亚瑟知道这是要自己表态的暗示：

“因为……”她咽了咽喉咙：“……自由。”

“自由。”莱昂纳尔用力点了点头：“因为我们的先辈，在创立这座城市的时候，便想要建立一个可以实现真正学术自由的乐土，一座不受任何宗教、法理、政治与道德的束缚，可以探究一切可能性、打破一切禁忌桎梏的圣殿。也正因为这种自由，我们才有可能在一片充满了暴虐、辐射、污染、变异与失序的蛮荒之原中站稳脚跟，为500万人提供庇佑与尊严；也正因为这种自由，我们才有可能在竞争愈发惨烈的今天，占据生物科技领域的一片山巅，在列强博弈的夹缝中苟延残喘——这是我们的生存命脉，是我们的立城之本……”他出了口气，挥了挥手：“余烬城当然不能违逆联合国和重建委员会的意志，但如果你们因为畏惧联合国而止步不前，那么等待在前方的同样是失败。我们的一切研究与试验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如果坚信这一点，那么你们应该无所畏惧！”

“恕我冒昧，皇太子殿下。”莫里斯主任下意识地微微欠身：“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不过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也都认同，但我们研究中心毕竟只是余烬城官方的下属单位，如果没有得到女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议会的许可，让我们和企业去开展大规模人体试验是不可能的事，而您……”

她欲言又止，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让莱昂纳尔心知肚明：

“是，我只是个花瓶，就实权来说，还不如议会里的一个小角色。”他点点头：“不过你们觉得，这种事拿去议会公开讨论，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那会是一场灾难，”亚瑟摇摇头：“光是让世人知道我们保留有‘D级试验材料’这件事，就足够让联合国重建委员会过来把我们抄家了。”

“所以你们需要的，并不是允许你们去做的‘授权’，而是做了以后也不会被惩罚的‘保护’，”莱昂纳尔露出邪魅的笑容：“我虽然只是个没有任何权力的花瓶，但以我的身份，凑巧认识这座城市中所有能够为你们提供‘保护’的人……而我以费利克斯之名向你保证，莫里斯主任，他们的想法绝对与你我一致，需要的只是一份小小的文件——不能公开的那种。”

“……谢谢，殿下。”

莫里斯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写着的却并不是欣喜——她隐隐有种预感，今晚莱昂纳尔所说的这一席话，将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