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心下一“咯噔”,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漏了嘴,连忙辩解:“那不是我,我从来没去过秦淮河,也没坐过船。”
“哦?”赵伯真玩味地笑,“那下回我带你去划船,在秦淮河上游船是最有趣的。”
说到这里,茵茵想起了那日花船上哭泣的女子,不禁试探道:“赵大人很喜欢坐船?不过一个人坐没意思,还得身边有人才是。”
赵伯真心有灵犀般立刻明白茵茵想问什么,不消细说便答道:“那回我倒是与友人同去的,他们叫了几个清倌人在船上吹笛奏箫,大概箫声太悲,惹出姑娘的伤心事了,才会在船头大放悲声,之后再没有别的,我们都不爱往那花街柳巷里钻,这是仅有的一次,不想正遇上这样的事。”
茵茵被猜中心思,不禁着恼,又听他如此认真解释,觉着好笑,又因自己误会他多时,心中惭愧,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言语,索性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就这样默默跟随他穿过层层杏花林,有时听见几声鸟鸣,有时耳朵里灌几句游人的闲言,一阵风吹来,赵伯真身上淡淡的龙脑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那深沉清透的味道令她心醉。赵伯真也不语,他在细细体味与她同行的这片刻……
在茵茵跟着他胡乱转了几圈后,终于他停了下来,指着右前方一棵树道:“你瞧,是那里不是?”
茵茵和兰香都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一株枝叶繁茂的杏花树树干上,写着“兰香”二字,那两个字经过几年的风吹雨打,已有些许模糊了。
兰香像见到了自己的旧相识般,惊呼道:“小姐,就是那里!”
茵茵便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过去,她微微蹲下身,伸出手去轻轻抚摩那树干上的“兰香”二字,犹记那日刻的这两个字还是新鲜嫩黄的,似乎鼻尖还萦绕着那股子木头香气,如今却已泛出枯黄之色,仿佛这刻字是树干上的一道伤疤。
确实是一道伤疤,当初刻着字时她想着的是九思,如今这个名字,已成了她心里的伤疤。
时间把新鲜的美丽的,风化成枯萎的丑陋的;把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家族,变成如今这落败颓废、死气沉沉的一座府邸。
她的幼时的梦想,已全部破灭,思及此,茵茵不禁怅惘,深叹了口气。
“你作何叹气?”赵伯真问:“这不是找着了么?”
茵茵淡淡道:“我以为你找不着呢,我自个儿都找不着了。”
赵伯真背着手,大步走近她,“我忘了说了,我这人记性极好,凡是我想记住的人或事,就没有记不住的。”
他周身的气息太过浓重,一靠近便包裹了她,茵茵气也喘不上了仿佛自己是个猎物,下一刻便要教这猎人捉去。
她不安地挪开两步,转到兰香另一侧,赵伯真察觉,以为自己唐突,连忙也后撤两步,随即命跟来的小厮,“你去那酒馆里借把锄头来,”小厮领命去了。
茵茵抬眼觑了觑他,眼中颇有两分畏怯,赵伯真只好再退后几步,笑道:“你这样怕我?”
茵茵望了他一眼,倔道:“我才不怕你呢!”
赵伯真听罢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