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一回头，就见常嫣已经披了衣服起身。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小姐这就起了？”

常嫣鬓边的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了，睡着也不舒服。

况且，她也睡不着了。

“不睡了，让人备水吧。”

这个时辰，府上的主子都没起身呢，厨房的下人已经开始忙活了。

虽然还早，但要一桶水还是能送过来的。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下人就送了热水过来。

清墨在水中加了些安神的草药，才替常嫣除了衣物，扶着她进了浴桶。

她闭着眼睛任由热水将整个人包裹，清墨在她身后，轻轻按揉着她头上的穴位。

“清墨。”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无人注意的迷茫表露无遗。

“你说，到底什么是真的？”

她怎么分不清了呢？

清墨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看得出来，她在疑惑。

而后，她笑眯眯地说：“小姐对我好是真的！”

“是吗？”常嫣想笑，却笑不出来，芙蓉般的面上露出些许苦意。

身后，清墨已经细数自她八岁入府以后，柳氏与常嫣对她的好了。

常嫣听着听着，眼前就被热水氤氲的雾气弥漫了一层水雾。

小姑娘极容易满足，她少时选贴身侍女时，看着那些瘦小的姑娘，觉得谁都一样，随手一点选中了她。

她自幼便骄傲，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给自己丢脸，所以给她赐了“清墨”二字，而不是如别人一般，随口叫花花草草。

同样，她的侍女也要比旁人的侍女更知书达理，所以她让清墨陪她一起读私塾。

偶尔她觉得读书无趣，抄写一些她早就已经背下来的医书更无趣，就让清墨代笔。

分明是她自私，可这些在清墨的眼里，竟都成了她的好。

清墨说，别人家的侍女，要做很多事情，伺候主子的衣食住行，主子犯错还要下人也要被惩罚，他们做再多都是应该的，却唯独没有应该陪主子读书识字这一条。

她觉得她的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

常嫣却觉得嘲讽。

清墨眼里全天下最好的小姐，并没有让她过上几天好日子。

上辈子，常嫣一心为江锦白谋划，惹了一些人的眼，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江锦白没能护住她，让她落入敌手，险些丧命。

是清墨拼死将她救下，等她逃出来之后找人去救清墨时，她已经被人杀害，尸身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江锦白说过会为清墨报仇，他抱着她泣不成声的身体，在他耳畔发下毒誓时，她是真心相信江锦白会做到的。

可后来，江锦白竟然与她的仇人合作了。

她去找江锦白闹，但那时常家为了给江锦白铺路，卷入了本不该常家卷入的争斗中，被多方消磨，已经大不如前。

江锦白只随意敷衍了她两句便推说还有公务，转身离开了。

她至死，都没能替清墨报仇。

而今，她不敢回头去看清墨在说她的那些好时，眼底到底是何等的孺慕。

她说：“以后小姐会对你更好的。”

就算是大梦一场，这一次，她也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至于江锦白，希望他的运气好一些，别落到她的手里。

不然，上辈子清墨的仇，还有她常家落魄之仇，她葬身火海的大仇，都会一一还给江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