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是哪年的进士来着?”
梁靖邱这才彻底相信,自己的危机解除了。
不仅小命保住了,连银子都保住了。
而且,他注意到江行说的是“赏”,这银子就成了常嫣赏赐给他的。
二品的县主,赏赐一个五品官员,说得过去。
而被称为赏赐,这五千两银子,就不会再与贿赂沾上边,这银票也可以落袋为安了。
“回殿下,是太上皇七年的二甲第十名。”
江行闻言,看着他的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二甲第十名,正经是不错的成绩呢。
“如此说来,你已经入仕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才混到五品?
和他同年的,要么在翰林院,要么编入六部,怕是再没有比他更小的官了。
“是。”梁靖邱的脸色也有点苦涩。
他考中秀才之后,拜入老师的名下。
他的老师不同于当世其他大儒,只是一个被剥夺了功名,终生禁止参加科举的罪人,同时,也是他的亲叔叔。
梁安,年少成名,轻狂无度,十五岁考中状元,十七岁的举人,二十岁考中贡士,是他那一届的第一名。
所有人都觉得,他定能连中三元,光耀门楣时,他忽然卷入了一场科举舞弊之中。
再会试之前,被压入大牢,错失了会试的资格不说,还被严刑逼供。
后来,与他一同牵扯进科举舞弊的同窗,受不住严刑拷打,被逼着招供,承认他们事先已经买到了科考的题目,也是提前找人帮忙做过文章。
梁安百口莫辩,杖责四十,又被褫夺了功名,终生不得再参与科举。
那次之后,梁安虽然还活着,却已经和死了差不多了。
梁家只是地主,算是小富,当时并无人在朝为官。
没人能为梁安翻案,饶是梁家和他们村子的所有人都相信梁安不会做那种事情,但朝廷的诏书就贴在告示墙上,容不得他们辩驳。
也求告无门。
那年,梁靖邱八岁。
路过梁安的房门时,看见梁安将一坛坛烈酒倒在了房间里,洒在了窗帘上。
然后,梁安点起了火折子。
那时候,梁靖邱已经启蒙了,是不是跟着狐朋狗友看一些乱糟糟的话本子,也去街上的茶楼听说书,大概明白了纵火自尽这事。
火焰才有了个苗头,他就冲进去了。
死死抱着梁安的腰不松手,任凭梁安怎样推搡让他出去,肩膀都被推得生疼,他也依旧咬着牙抱着梁安的腰,不肯松手。
最后,在家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梁安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梁靖邱,从火海中踏出来。
只是他到底心存死志,耽搁了太久,嗓子坏了,眼睛也坏了。
说话声音沙哑,像是将死的老黄雀。
视物也是模糊不清的,人站在他面前,只要不出声,他就分辨不出来是谁。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得知他想要走科举这条路的时候,梁安百般阻拦,说是宁愿他死在家里,也不让他去官场上经历那些尔虞我诈,最后与那阴沟里的老鼠同流合污。
是他爹抱着梁安哭着说,想要替他伸冤。
梁靖邱也不希望自己那个素来张扬轻狂的叔叔就此消沉下去,毅然决然踏上了科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