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卢宅花园。
卢佩珊漫步于花园内,她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平复,可以回房休息。
作为一个向来理性,做事目的性很强,不受情感羁绊的女生,这种状态很少在她身上出现。
但自从下定决心减少和陈继祖非必要联系后,脑内两个小卢佩珊的战斗就始终没有停止。
虽然那个理性的卢佩珊每次都打赢,但是那个感性的自己,生命力顽强得吓人。属于怎么打都打不死的类型。
败而不亡抵抗不休,在脑海中厮杀不停,搞得卢佩珊头疼不已又无可奈何。
她昨晚少有的失眠,今天更是半天没去公司。
本以为下定决心做个选择,就会让自己志向坚定放手工作。但事情的发展,和预想中刚好相反。
这样是不对的……自己以前从没有过,为什么这次就是做不到……
卢济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晚还在散步?不介意和我聊两句吧?”
卢佩珊慌乱回头,才发现父亲不知几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她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现行一样,一时间慌乱失措,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当然……我是说我马上就回房间……”
“傻瓜,你现在回房间有什么用呢?你的心一直是乱的。心乱神不安,神不安又怎么睡得着呢?”
卢济民来到女儿身旁:“艾尔伯今天找我,给我看了一些东西。是你和陈继祖去鸿运大厦的照片。你们两个在里面待了好久。”
卢佩珊眉头一皱,不等她发作,卢济民连忙开口:
“是有人想要拿这些照片敲诈,被他的手下发现,然后他用重金买了过来。你也知道的,港岛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专门有一些私家侦探做这种勾当。艾尔伯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确是不开心。这很正常,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
不开心的。我们两个聊了很久,他也承认自己之前做过许多错事,包括对林小姐的行为,已经超出了界限。说到底,是猪头炳把他宠坏了。从小到大,他没受过挫折,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哪怕是追女孩子也是一样。他没办法忍受拒绝,一开始就想要教训一下,没想到越搞越大,最后脱离控制。他向我认错,发誓会为了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这么说你原谅他了?”
“除了你以外,我对谁这么宽容?如果认错就可以得到赦免,那还要法庭干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些照片是个不太好的信号。我这个人很自私,从不相信人人平等。谈恋爱无所谓,夫妻一定要门当户对。我从钻石山奋斗到半山,当然不希望女儿从深水湾嫁到深水埗。”
“我们是正常的生意伙伴,你不要听艾尔伯胡说八道!”
卢济民一笑:“那你拒绝和艾尔伯约会,和陈继祖很谈得来,这些总是真的吧?你老爸有眼睛,会看的。照片里你笑得很开心,这个总不会是别人冤枉你。你老爸年轻的时候,也和三山五岳的人来往,甚至在一起做生意。的确有很多江湖人讨人喜欢,他们豪爽仗义,说话做事很有趣,和他们聊天喝茶很放松。不过我要提醒你,江湖人物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今天对你有多好,将来就能对你多坏。现在怎么开心,将来就会翻倍难过。和他们可以做生意交朋友,就是不能做自己人。这不是歧视,而是一种自保手段。”
卢佩珊没有言语,只是深吸一口气。脑海内不自觉浮现出陈继祖、白眉、龅牙聪这些人的形象。老爸有一些观点肯定是对的,但是陈继祖和白眉、龅牙聪的形象始终重合不到一起。
只能说江湖人很多,老爸未免以偏概全。
卢济民没有再教训女儿,而是问起其它问题:“钻石山的事你知道了吧?”
“你是为这件事生气?我打电话……”
卢佩珊下意识想说打电话骂他,说到这里突然刹车,意识到自己不管从哪方面,都没有立场和身份去做这种事。
“这个项目我只占百分之十,挨骂也好,损失也好,和我都没多少关系。最多拿一些钱出来,悬赏缉拿打伤卓律师的凶手就好了。我只是想说,这就是江湖人的特点,快意恩仇不顾后果。他出面帮人谈判,设计这一切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项目是谁在负责,自然就没考虑过后果。”
“这件事我知道一些内情,其实是格瑞丝……”
卢济民再次打断女儿:“我相信陈继祖是一个好人,能够为了自己女朋友单枪匹马跑到宝岛,还能带几个亿回来,我年轻时候也没这么本事。包括钻石山的事,他也没错。本来就是那些收地的人混账,他出面抱打不平。就算是我做法官,也会判他胜诉。我不反对和这种人做朋友甚至是兄弟,但是做家人就是另一回事。有一个这样的老公,你每天晚上都要担心,会不会有警察上门抓人,又或者会不会有仇家来找麻烦。稍微回来晚一点你就要担心他是不是出事,又是不是遇到其他女人,那样的生活太累了,你受不了的。”
“我都说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当然不是,但是如果继续下去,就很难说了。我不希望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被老公打得遍体鳞伤,又或者跪在我面前,求我找关系救老公。老爸不想逼你,更不想替你做决定。只是希望你给其他人一个机会,包括艾尔伯在内。最终选择权在你,但你总要允许人家参赛,把没资格夺冠的人淘汰,这样对所有人都公平。”
卢佩珊沉吟半晌缓缓点头:“我会做好的。”
“就知道你最聪明了。我也不是让你和他不要来往。外面的人叫他大侠是吧?我们不和大侠做朋
友,难道和他当敌人?如果这次他可以过关的话,我还想和他喝杯茶,做个忘年交也好。”
“过关?”
卢佩珊敏锐捕捉到父亲话里潜藏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