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启德机场。

刚刚出院的丹尼斯拖着行李箱蹒跚而行。

他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就接到上级命令，勒令他必须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离港回国。

没有人送行更没有人帮忙，从出院到机场，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本来拔得笔直的腰板已经弯下去，走路缓慢，随时可能跌倒。

比起身体不便，心理上的压力更大。

虽然卓瑶答应说服梁正义，但是丹尼斯还是担心这位据说有点冒失的神枪手突然冲出来开火。

一边走一边紧张地朝四下看，就在他即将进入候机楼的时候，人终于出现了。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不用那么急。”

丹尼斯被吓了一跳，不过马上恢复镇定。

说话的是同胞，用的是标准英语。

一个西装笔挺五十出头的男人站在身后，脸上带着笑容。

“丹尼斯，我的朋友，你的身体看来似乎还没有彻底康复。”

“是你？”

这个人和丹尼斯不但认识更是熟人，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这种环境下遇到。

港岛警务处政治部负责人：艾文。

事实上丹尼斯到港岛之后，最先去见的不是律政司上司，而是眼前这位i5在港岛的首领。

他这次来港岛，主要的工作任务就是协助廉署检控黑警。

廉署之所以能在和警务系统对抗中稳居上风，除了得民心这一点之外，和政治部这个情报机构的支持也密不可分。

丹尼斯虽然不是i5的正式工作人员，但是也接受过相关训练，来港岛的工作任务里，有一部分也和情报有关。只不过牵扯机密，就算是律政司那边也不知情。

不过在陈继祖这件事上，政治部并没有提供帮助，最多就是例行公事监视卓瑶。既没有告知冯亚基相关，也没有提供有力证据，出事后也没有联系，甚至没有派人去医院提供保护。

这让丹尼斯感觉，自己只是个弃子。没想到等到自己现在狼狈离开时，艾文居然会亲自出现。

艾文示意丹尼斯，来到候机楼的角落：“你是不是觉得你被抛弃了？”

丹尼斯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保留最后体面。

“大英帝国不会抛弃忠诚的子民，就像上帝不会抛弃他的信徒一样。只不过我们要讲究策略。事实上许一冲去见你，就是一个暗示。暗示你停止。很遗憾，你辜负了我的好意。如果我是你，在看到钻石山那些民众抗议之后，就会停止和卓瑶作对。你有没有仔细看电视？那些年轻的居民，粗鲁暴力充满攻击性。他们可以对着镜头说脏话，就可以冲入港督府冒犯爵士。时代变了我的朋友，驻军不可以出动前提下，激怒这些人并不明智，更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丹尼斯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在医院这两天，他也想到了这一层。现在的港府心态和上个世纪完全不同。

如今港府只把这里当作贸易港，其价值主要是提供财政收益，并未当作永久殖民地对待。这

种态度影响下，官员不再追求建立功勋，而是为个人谋利同时不惹麻烦免生事端。对待统治的理解发生变化，处事手段就完全不同。

自己就是和他们想法不一样，所有行动都得不到支持。

艾文继续说道：“这次的事件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全新的课题。一个简单的刑事案件，几乎演变成政府和民众的冲突。如果我们这个时候介入，那么你或许得到救赎，但是整个港府的形象就没办法挽回。游戏规则变了，我们要让这里的人拥护我们，必须让民众相信，港府是公平公正，不会偏袒任何人。”

丹尼斯看了一眼艾文，终于开口回答。他说话依旧含糊不清：

“所以我依旧是一枚弃子。”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人战死。我愿称这些人为……英雄。”艾文语气诚恳：

“老兄，你是个英雄，我出现在这就是为英雄送行。”

丹尼斯愣住：“我难道不是搞砸了一切？”

“对律政司或者廉署是这样，对我不是。这次的诉讼，对我们帮助很大。之所以我们之后没有介入，就是希望可以看到所有的敌人。为了完成这个计划，需要有人负责充当诱饵。对此我只能表示遗憾。我现在可以确定，一部分身份、地位不同的中国人互相勾结，和大英帝国为敌。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之前一直号称是我们的朋友，这次终于露出了尾巴。除了中国人以外，我们的同胞里面也出现了败类，比如你的上司。他为了掩盖自己收受贿赂的罪行，参与了这一切。这些人的名字，都已经登记在册。我们未来，将会对他们重点关照。输一次无所谓，只要最后是赢家就够了。”

丹尼斯这次遭遇重大挫折，不仅是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这辈子可能升迁无望。

对他这种一门心思想要在体制内提拔的人来说，这个打击比要命还难受。

艾文这番话对他来说，就等于是救命稻草。只要可以证明自己这次功大于过，一切就还有机会！

我是为政府担任诱饵，纵然无功至少无过！再说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难道不该有补偿？

“我在伦敦还可以继续为政府效力？”

“当然。政府需要你。不过不是伦敦，而是北爱尔兰。你和大卫已经成了伦敦律师圈子的名人，继续留在那对你没什么好处。而且你的身体并不适合继续担任检察官。相信我，北爱尔兰更适合你。那里有很多公文工作等着你去完成。那里的检察官实在是太差了，只有你才能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好检察官！别垂头丧气，只有激烈的战场才可以获取荣耀，那边的小妞也不会像卓瑶这样不识趣。到了那边，你就知道什么才是天堂。当然，在做这一切之前，你需要进行体检。我并不歧视任何人，也对你有信心，但健康是第一位的。”

丹尼斯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度被浇灭。

那个中国人最后的毒计，还是对自己产生了终身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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