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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球摊老板理所当然不会因为靳一梦多抽一根烟而跑掉,二人的过节物资,也在半天后圆/满地购置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买花时还发生一桩趣事。
李/明夜在按照过往回忆,挑完迎春、腊梅、山茶、碧桃等传统过节花卉后,才开始挑重头戏——即她心心念念的漳州水仙。其时已近除夕,她自然无法等水仙球根抽茎吐苞,因此只能买已经含苞待放的成品,却又对花盆和供花的石子不太满意。老板见状,立即捧出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漂亮雨花石,并各色吉祥如意的花盆,供她挑选。原来他们所选择的花店,乃是集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因此各色花卉一应俱全,就连伺花器/具也有不少,一起搭着卖。这样一来,两全其美,老板赚/钱,顾客省心。
李/明夜很快挑完了石头,但对花盆还有些不满意,遂左顾右盼地感应——或许附近还有其它卖花盆的店。靳一梦见状,就问她想要啥样的花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很好形容,索性直接在他额上一拍,拍了一段记忆进去。靳一梦不看则已,一看就乐了:“你要找的这个盆儿啊,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你要非得买,而且还要买真的,那咱们得去佳士得苏富比啥的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正在拍这个。要是你觉得买个假的也无所谓,那就出门上车,我拉你去琉璃厂潘家园,要多少有多少。”xь.
李/明夜奇道:“呃,这个还是古董吗?”
“宝贝儿,你这是宣德炉啊。”靳一梦无奈说道。他对古董也不了解,不过宣德炉名气比较大,关键是长得都差不多,仿的也一大堆,他还是知道的。
李/明夜闻言还很意外:“啊?这个是宣德炉?”她听说过这三个字,但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个水仙花盆,因此压根就没关注到此物还有“铜香炉”这个属性……现在再一回忆,可不就是个铜香炉。
“对,应该是。你还买吗?”靳一梦问道,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复活石都能搞到,还搞不定一个古董炉?
李/明夜略一思考,还是做出决定:“既然是古董,那还是买个假的吧。”她之所以想买一个,只是因为每次在北/京过年时,此物都一直搁在爷爷的书桌上装水仙,而她正打算s自家老/爷/子,才会想着尽量s个全/套——这对她的模仿有所帮助。
“行,那等这里买完,咱们去趟潘家园。”靳一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爷爷的那个炉,是真的不?”
“我怎么知道?”
“我就寻思,爷爷都把它搁书桌上了,大概是真的。”靳一梦感慨道,“爷爷大气啊,成交价几百上千万的东西,直接搁书桌上了,还拿来养花儿。”
“这个炉子拿来种水仙很好看啊,颜色样式跟我爷爷的书房也很搭。假如我是爷爷,想养花时手头正好有这个,那也就直接用了,不会另买。另买还要去挑,很麻烦的,也不一定会这么好看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
李/明夜不耐烦了,她其实不太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纠结这个,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论是明造、清仿还是新做,那归根究底都不过是个用来焚香的香炉,当然现在是花盆,这个无所谓。总之,焚香的目的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水仙花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它不过是在做它的本职工作——装一些会让空气变得好闻的东西。你我也留下不少东西,比如……什么"使徒的配枪","大裁判官的配枪"之类的,再过几百年,它们要么会成为各次级衍生宇宙中的历/史剧情装备,要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圣遗物,要么会进历/史文化博物馆,但对你而言,那也不过是你用了就丢的土著枪罢了。这个花盆也是一样。”
“嗯对,还有科蒂大师的兔子、第一使徒的抱抱熊,还有扶木神女的塑料小金龙。”靳一梦忍俊不禁,“哎呀呀,这可都是圣遗物,老/子回头就把贺茂小/鬼/子和提佐克叫来,让他们跪下磕头再收拾收拾,供到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啊,哎呦,你打人!大议员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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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行动力都相当强悍,且难得过次年,都有不少奇思妙想,因此等他们晚上回家时,车辆后备箱与后座皆是塞得满满当当——别的姑且不提,那只大兔子就占了不少篇幅。李/明夜将那兔子安在后座上,还系上安全带,乍一看就像个人坐在那里,细一看比人还大。
春节若是打算好好过,该忙的事是真挺多,而且一项赛一项的繁琐。大晚上的,林以兰在厨房里收拾白天买的食材,靳一梦忙着把年画贴到家里的每一扇玻璃窗户上,还要负责安置采买来的各色花卉,并把红灯笼挂到院门、大门、屋檐、树上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至于李/明夜,则是回家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没办法,今夜就是年二十九,春联福字这些东西,再不写出来就来不及了。
年二十九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市区还有烟花管/制(除夕才开禁),但此地乃是近郊,人/民群众发起/性子来,那真是管他娘的,想放就放。李/明夜对着一叠宣纸埋头练字,不时就听外头嘭嘭连声,滋滋作响,索性将书房大窗的窗帘拉开,欣赏那华光满天,火彩耀目。偶尔还有鞭炮炸响,噼里啪啦,浩荡如雷,连绵不绝。这鞭炮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她都会觉得吵闹烦扰,此刻却品出欢快来,忍不住的心生喜悦。
这鞭炮声,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的“年味儿”吧,李/明夜心想。虽然在心灵中藏有千百年的岁月,但她真正的主体意识,却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16年。漫长一生中微不足道的16年,究竟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竟然让她把这个过年游戏玩得满心欢喜,而且还不怕吵了。
李/明夜练完这一叠纸,终于熟了手,也觉得有了把握。她放下笔喝了口茶,取来红纸,打算正式开写,恰在此时,又一箱烟花被人点燃。只见一簇火流星滋滋作响,直上云霄,沿途漫挥星河——然而正当其冲至最高处预备爆开时,却骤然哑了火,直接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李/明夜似有所觉,“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窗外,然后她就看见又一簇火流星紧接着喧嚣升空……随即再度戛然而止。
“你干嘛?”李/明夜在团队频道里说道。
“谁让这家老太太在学校里给我姥姥找不痛快。”靳一梦说道。他此刻正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贴年画挂灯笼,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他给人家使坏。他的语气还挺不满:“说我姥姥穿的土,还成天嘚瑟她家孙/子孙女,欺负老/子生不出来。哼!”
说话间,又一朵烟花升空后熄灭。“你幼不幼稚,搞人家烟花,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拿弹弓砸人玻璃呀?那两个放烟花的小孩可没得罪你,你再掐几个,他们就要哭了。”李/明夜虽然觉得他这种报复手段有点可爱,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这家伙,跟些俗世土著怄什么气……
“哭就哭呗……哎呀,不是真要哭吧?放放放给你放……妈/的,小屁孩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没劲。”靳一梦嘀咕道。于是下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胜利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
幼稚。李/明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太无聊了你。哎,你树上的灯笼还没挂完吗?”
“没呢,主要我还得琢磨往哪儿挂好看。干啥?”
“我看看。”李/明夜搁下笔,走到窗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庭院。
隆冬严寒,院中的栀子树早已花凋叶尽,半零落的丛丛枯枝裹/着保暖用的塑料袋,看起来颇为狼狈。这树有一半已经挂上了一个又一个柿子般鲜红滚/圆的小红灯笼,红红火火还挺亮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没挂灯笼那半边,黑漆漆的全是枯枝败叶。这样一看,另外半边确实很丑。
“不然你就……”李/明夜此时看到了靳一梦,话语忽然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撑不住爆笑出声。
原来此刻的靳一梦,耳畔竟然夹/着一支绒花,金黄艳红,赫然是一只鼓着肚子吐火的小胖金龙。这绒花其实是李/明夜亲手给他插上去的,还硬逼着他要一直戴着招摇过市,他自己是无所谓,林以兰看完后笑过一次也就完了,但李/明夜这人笑点奇怪,竟然是看一次笑一次。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
从前每逢过年,李家女眷(有时候男的也会被起哄戴上)都会佩戴绒花,当时她所佩绒花都是家里买来,全都是老工匠的传统手艺,一概是精工细作,箔金镂银,鲜艳夺目,文彩殊丽。只不过,既然是传统手艺,那样式就理所当然就没多少新花样,都是些传统的三仙聚宝、万年如意、百世连喜、恨福来迟之类的吉祥花样,纵有改变,不过微调而已,美则美矣,实在缺乏意趣。正因为此,李/明夜今天在绒花铺里见到什么吐火胖金龙、打滚大熊猫、大肚雪孩子、眨眼红醒狮时,不由大为新奇,拿起来一看,发现工艺虽然跟自家发的绒花不能比,却也勉强过得去,关键是新奇可爱。..
于是这胖金龙就跑到靳一梦鬓边,踏踏实实地栖了下来,除此之外,李/明夜还买了两盒正经造型的漂亮绒花,一盒给林以兰,一盒给自己。他倒是无所谓,簪着这支可爱的卡通绒花就去结了账,她就在后头跟着,目光锁定在他耳畔,那龙尾龙头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她一联想到这是靳一梦,又联想到自家女性长辈,再一联想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被/插了满头黄花……这一串联想下来,直把她笑得肚子发痛。
“哎哎,干什么呀,又笑成这样~”靳一梦拖长了声音。清亮亮的音色,笃悠悠的腔调,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你选的嘛,领/导。”
李/明夜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笑意。“你就仗着没人认识你。有本事初一早上徐少秋来的时候戴!”
“你说的啊。我要戴了咋办?”
如今的李/明夜已经不会再低估靳一梦的脸皮之厚,与底线之低。“那我就把那只红龙也买下来,让你回去见文森特和杰森的时候戴。”
“那不更好,像这三个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笑死拉倒。”靳一梦笑嘻嘻的,他是真无所谓。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的形象从炫酷跌落至搞笑,从牛逼强者变作滑稽小丑,那最扎心的是谁啊?八成是输给过他的敌人们了,仇敌情敌都算。一想到这里,他也是开心得不行。
李/明夜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服软。没办法,她要是不服这个软,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这绒花戴回去……他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摘掉啦。”
“别呀领/导,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戴花儿,让我多稀罕几天。”
“摘掉啦!摘掉摘掉摘掉。”
“不要嘛。”
李/明夜隔空抬起手。靳一梦仍旧是笑嘻嘻的,他和胖金龙都纹丝不动,连龙尾巴都没摆一下。再加码就要打雷了,她拿他没办法,只能笑骂:“你赶紧给我摘了!”
“哎呀,这还你第一次给我买头花儿戴,这立马又不让我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头花儿,正新鲜呢,这你送我的,都是我的东西了,你还动手/抢。你抢我东西……”
“你他/妈/的。”李/明夜终于屈服了,“滚上来,我亲你一下。”
靳一梦眯起眼,仔细察言观色,“不行,你抢我东西,只有小黑屋……咳。”胸口被无形之力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有更多无影无踪无形无质的能量团在涌动,寒风中似有杀意。完蛋,恼/羞/成/怒了!他立即改口:“那亲两下。”
李/明夜哼了一声,拉开了书房窗户。这就是默认了。靳一梦见好就收,先是把绒花摘了,随即脚下一个发力,轻飘飘就跳上了二楼,正正好落在她面前。她哼了一声,拽住他的大衣领子把人拉近,抬头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微微侧过头,恰好迎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不过……有用就好。李/明夜眸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双臂搂上来,一手环腰,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将她严丝合缝地扣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炽/热的唇/舌,蜜/意浓情,厮/磨纠缠,温柔如水,热情似火。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只短短几个来回,空气就轻而易举地变得火/热……
“嘭”的一声,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迸射/出满目华光。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夜空变得亮如白昼。
李/明夜揪住靳一梦衣襟的手指微微一紧,稍微往后挣了挣,他亦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些许,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一同抬头望向天空,转瞬便都了然。“零点了啊。”他说道。
零点已过,此时已是除夕,烟花禁/令解除。大家好像都憋足了一股劲儿,刹那之间,只见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追似火烘。天空中轰隆连声,如转法/轮,深夜里华光满目,如落天花。月亮都黯淡了,星辰都隐没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是这样的璀璨,在这宏伟天地与浩荡宇宙之间都能脱颖而出,点亮深空那亿万万年的冰冷空寂。如斯之美,不凡之人,不夜之城。
二人抬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是谁先看向了谁,他们凝目对望。烟火的艳色点亮彼此的容颜,又落入他们眸中……
——这一刻,李/明夜在靳一梦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看到了几近痴迷的专注,与浓烈得如同永恒的爱意。而她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于是微笑起来,“但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好……除了"我爱你"之外,我只想到一句"除夕快乐"。”
“嗯,我也爱你,除夕快乐。”靳一梦也笑了,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渐转低沉,微微沙哑,“想不出来该说啥就甭说了,你这嘴还有其他用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随后,他再次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