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来信
“夫人,有您的一封信。”朝云步履轻盈,不慌不忙,大家婢女的仪态。
周婉正凭窗依靠八仙桌旁,手上一卷《纳兰词》,慵散懒淡地接过朝云手中的信,“给止儿送碗冰镇酸梅汤,夏暑难熬。”摆摆手,“下去吧。”
“是,夫人。”
她低下头端详起手中的信,信封上写着[周婉收],看这笔迹却是有些熟悉,放在明亮的窗口再看,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蔡福儿,是她小时的好姐姐。
她迫不及待拆开了信,从开头读起。
[婉儿妹妹…]她看到这开头,眼底不自觉酸涩起来。
她们似乎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那时,她十七,福儿姐姐也是十七。
她们的父亲同在都察院任职。她的父亲不过从五品监察御史,福儿姐姐的父亲是正三品副都御史。
两家孩子同岁,便互常往来。同在一起伴玩的,还有一个。
他是个男孩子,总是标榜自己是哥哥,其实不过也是一般大。
他叫戴殊,他的父亲是正三品吏部侍郎。
她记得,最好的时光,是那年踏春赏花的四月。
他们的父亲受到都察院都御史的邀请,去花园看那最漂亮的牡丹。
牡丹乃是花中之魁,明艳之姿,力压群芳。
也正如那时候青春美丽的周婉。
“夫人,止少爷在写字,说不渴,让端来给您喝。”朝云又回来了,木托盘上端着一碗酸梅汤。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周婉很欣慰地笑着,“先放这儿吧,你去忙吧。”
刚才想到哪里,她有点忘记了。周婉今年二十七了,生活上唯一开心的就是她的儿子止儿很孝顺也很聪敏。
她拿起手上的信继续读,[婉儿妹妹,很久没有和你联系,真是抱歉。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在宁古塔,和他在一起。]
周婉手心一顿,信纸被她捏出一个窝痕。
[和他在一起。]戴殊,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她记得,在那个漂亮的大园子里,她和他本是一对才子佳人。
他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落英,“婉儿,这园里所有的花都没有你好看。”
她是多么害羞地闭上了眼。
“婉儿,闭上眼的你更好看,会让我幻想你睁开的样子。”戴殊的手触碰到一朵洁白的牡丹,“父亲说,再过一月,便是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