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笑着收回菜单，完全不懂地也胡乱在纸上写上了自家的招牌菜。

慕倾满意，丝毫不顾周围人投来的视线，自顾自拆开带来的油纸袋，摊在桌上，自己吃一口，又拿筷子给梅花塞一口。

“小友真是有趣。”没等他们安静多久，便有一穿着道袍的人端着壶酒凑了上来。

慕倾客气一笑，并不接话。

那人自我介绍，“晏飞，巫山宗第八弟子。”

巫山宗。慕倾在脑子里飞快的搜寻了一下这个宗门的消息，冲他点点头，“贺苏，青灵山弟子。”他瞎胡乱报了个名字，谁知道这人怀着什么心思来跟自己问好的。

那人点点头，一瞬的停顿，显然也是在思索贺姓，可这青灵山总共五峰，门内弟子皆改姓，哪来的贺姓？眼前这少年年岁不大，若说是那离峰的叶墨烟，他可能会信一些。可叶墨烟他是见过几眼的。这人眼神清亮的很，看上去丝毫没有闪躲，不像在说谎，他心里有了结论，一定不是门内弟子。

巫山宗是散修宗门，门客众多，门客皆可称弟子，以能力高下排名，可见他这排名八，也是个有些小成就的修士。不过在一个散修门派，排名再高，拎出来与正规的宗门相比，也不值得一提。

更何况在他眼里，顾子真自然是第一。

这时，小二已经端着个托盘将点的菜都送上了，还附送了一壶清酒。

晏飞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道，“我像你这么大时啊，也在青灵山呆过，不过那时你怕是还没出生呢。”

慕倾挑眉，他其实对这人感觉并不喜，从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开始。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现，夹了口青菜咀嚼片刻，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将那盘尽数推到梅花面前。

晏飞见他不接话，有些尴尬，继续道，“我每日都去宗主门前抚琴，当时听过我弹琴的人皆沉迷于声乐，久久不得回神啊。”

慕倾看他一眼，“后来呢？”

面前这个人到底想表达什么？

晏飞突然语气激动起来，一幅痛恨模样，眼圈都红了些，“我为他们抚了三年琴，终日早出晚归，却没想到，他不但不让我入峰，还直接撵了出来！苏兄，你说，这可不可恨？”他眼下已确定慕倾并未入门，要知青灵山入门极为难，他叙述了自己的悲痛经历，说不定能与这少年人一拍即合，涌起心心相惜之情。这么迟了，低低修为却没有人来陪同，定只是一个不足挂心的外门弟子，可惜了，从生下来便修炼如此，说不定还吃了很多灵丹妙药，才得以今日修为，却也是个不能让人关注的少年人而已。

慕倾被他的那一声称呼搞得浑身不自在，看着他等自己反应的模样，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梅花一脸好奇凑上来嗅，笑着推了推它的脑袋，“这个你不能喝。”

晏飞没想到他这番冷淡，身子前倾，直接抵到桌边，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苏兄，我从小精通琴修，上可问天下可探地，一曲万事皆可晓，他们白白靠我知晓天下之事，却在最后毫不留情！不如，我在此为你奏上一曲，前世今生，姻缘命数，皆可清晓！”

慕倾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

原来是江湖郎中！

“前世今生也好，姻缘命数也罢，我是不信的。”

晏飞一愣，明显没想到他拒绝如此果断，补救道，“你……你近日必有一劫！”

慕倾笑意更浓，“前辈所算如此之准，那为何不为自己算算？算得了未来，又怎么会落得被赶出峰来的下场？走一步算一步，步步皆赢，按道理现在不已是人生赢家？又怎得入了散修呢？”

已经有不少人对着晏飞指指点点，显然是觉得慕倾所说在理。

晏飞咬牙，起身一拍桌子，气势了得，“算人不算己，只能知晓他事！”

慕倾被他一拍，小嘬了口清酒，他这可是头一回尝到这边的酒啊！一股清淡的甜味缠绕着舌尖，却并不呛人，他抬眼看去，“你未入峰甚至被逐出山，莫不是因为你整日奏琴，孤注一掷，停步不前，还处处推卸他人？”

他不等晏飞再说什么，酒杯嘣地放下，些许溅射出来，滴落在桌子上，没入他月牙白的绸布中。

眯着眼，他轻声道，“修仙之人，皆信天道。既然天数已定，万事皆顺天道，那你说给我听，有什么意义？在贺某看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因果循环。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你既然不是为了成为琴修而抚琴，还不如在这镇子中找一处地方卖个艺，青灵山不缺一位乐师，又有什么可以责备于青灵山的？”

晏飞被他这句话说懵了，张着嘴，不知没了词还是被他不符合年龄的气势吓到，原地愣了片刻，在一群人注视中背着他的琴逃也似地走了。

慕倾说的没错，若是一切都已经被天道所定，原本写好了的剧本，谁能够更改？

但若是，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剧本，那为何要按照天道规定所来？

他这一举动包括言语倒是让很多人咂舌，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点头称是，间或也有了不少人上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慕倾本就在外有礼，这可是青灵山的宗规——在山里随你们怎么闹腾，在外面都要维持形象。

他一一回礼，笑容得体。见小小年纪如此稳重，也不禁让那些修士或真或假地夸赞了一番。

然后他受不住了，一上上来三四人，一人一杯酒，哪怕度数再低的清酒他也吃不消，趁着中间没人再凑过来，便冲四方盯着他的人微微点头示意，领着鹿回去。

他快到门口时，瞥见了窗口边一抹浅灰色的身影。

他进来时，那个靠窗位置正好被屏障所遮，也没细看，自己坐的位置又恰恰有圆柱相隔，穿着平民百姓最普通的布衫，但就是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气场。

他不禁顿了顿脚步，又多看了一眼，那人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模样，身上衣物是普通，发带却是根白色的柔顺绸缎，看上去与衣物并不相搭，细细分辨便能知道不是什么凡品，面容却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有些媚态，眼角稍稍上挑，显得有些轻佻又高傲，他一下就想到了昂头显得颇为尊贵的孔雀。

还是稀少高贵的黑孔雀。

而且那人也正巧在看他，翘着嘴角与他视线对了个正好。

勾人的丹凤眼。

慕倾眼皮一跳，移开视线往外走。

这一瞬太短暂，短暂到他不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立在门口，借着角度朝门里又看去一眼。

仿佛昙花一现，那位置里哪还有人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整理此章出场人物：

晏飞：只在这一章会提到，一个江湖郎中，没什么用，不必在意他。

黑孔雀是个关键的人物，下一章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