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人,你以为你已经忘却,以为再次见面会将情绪处理得当,不留下任何微妙的波动。可你会发现自己高估了控制本心的能力。
身为秦家最小的孩子,秦语冰自小便受万众瞩目,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无不精通。她自命不凡,看似柔软的外面下有秦家女儿都不曾有的野心。她要做帝王的女人,对于江起云,她是爱的,可那份爱来的太过矛盾。那个算是她青梅竹马的男子,除了出生非富贵,几乎找不到任何不好之处。
可出生也注定了很多事,他只是个商人,连农人的地位都赶不上,她又怎么甘心委身与他?她想要万人敬仰,喜欢无上荣光,只能江湖再见。
再见,物是人非。
手中的参茶越发重了,秦语冰端着参茶,克制着颤抖的双手。
江起云朝她看去,枝头绽放的红梅不敌那人一抹胭脂红。一别半年,她丰盈了些,也更娇媚了。
“草民见过淑妃娘娘。”
他撩开衣摆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给她请安,挺直的背脊有些微微颤抖。
秦语冰飞快的移开视线,淡淡道:“免礼。”声音中有一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涩然。
“起云多礼了,快快请起。”
景逸墨不改和颜悦色,并未注意到两人间那点微妙的不寻常。唯一的惊讶便是低头跟在秦语冰身后的秦轻霜。
知道他视线扫了过来,秦轻霜无声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臣女轻霜参见皇上。”
“免礼。”
气氛有些怪啊,她也不知道会在这儿遇见江起云,这招呼打不是,不打也不是。旁人不知道江起云和秦家的关系,她是清楚的,再者,这江家大少爷还和自己差点成了姻缘。
“冰儿,这位便是江南四大商贾之首的江家大公子,此番入京特意为国库捐白银十万两,粮草一万旦,解大魏燃眉之急!”
豪气啊,为了见旧情人一面,不惜放血到如斯地步,佩服佩服。秦轻霜再次将目光锁在江起云身上,见他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盖住了许多思绪,面对皇帝夸赞,依然宠辱不惊。可她却看见了金钱在燃烧,一掷千金啊,这高大光辉的形象。
“扬州山灵水秀,人杰地灵,代有人才出。今日江家的慷慨解囊,朕绝不会忘,起云若想要什么奖赏或是想完成什么心愿,可如实说来。”
江起云嘴角含笑,清润的凤目瞥了眼枝头上的红梅,摇头道:“多谢皇上顾虑,草民并无什么心愿,也没什么想要的奖赏。”
秦轻霜有些怜悯的看着努力压下情绪,装作风轻云淡的江家大公子,大兄弟,你的忧愁我懂。自己心爱的女子成了皇上的女人,这确实很憋屈啊。
感觉到视线的注目,他侧目与皱眉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秦轻霜四目相对,淡然一笑。
苦笑,强颜欢笑,可怜的江大少爷。
“秦小姐与起云认识?”
觉察到两人之间没有生疏的意味,景逸墨冷不丁的问了句。
“认识认识,就是不太熟,嘿嘿嘿。”
江起云点头没有说话,秦轻霜赶紧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将事情蒙混过去。
“正好今日裴卿也抵达京城,你们同是来自扬州,倒是可以聚聚。”
秦轻霜翻了个白眼,心里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裴寅那厮怎么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他。有啥好聚的,四个人,两对旧情人,凑一桌麻将不成。
“边疆战事吃紧,爹爹迫不得已提前返程,多日奔波劳累,身子骨受不住。因此,派草民来看看京城的商铺,不敢松懈怠慢。”
景逸墨难得赞赏的点点头,认定江家大少爷人才不俗,谈吐举止,温良谦恭,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起云今年也过弱冠年纪了吧,可曾婚否?”
一句话,三人心思各异。秦语冰身子微微一滞,放缓了步伐,默默的跟着景逸墨身后。
秦轻霜想起之前秦家铆足了劲想将自己送去江家的场景,有些施施然。
“未曾,草民一介布衣,可也知家国兴亡,待匈奴消灭,胡人驱逐,再定也不迟。”
“好好好,不愧是我大魏铁骨铮铮的男儿。今日宫宴与朕好好喝一杯。”
得了笔不少的收入弥补国库亏空,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比谁都高兴。有人欢喜有人愁,秦家两姐妹默默无言的跟着身后,心思早飞走了。
一想到又要见裴寅,尤其是那张阴测测的脸,秦轻霜就特别不开心。先前还觉得他考上状元对自己没啥影响,现在看来膈应的地方多了去了。
当天下午时分,去扬州赴任又再次归京的裴大人入宫。一众少女怀春的小宫女忍不住雀跃,
裴寅长的俊美是公然的。尤其那种俊气,没有王公贵族的侵略性,相比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显得亲和了许多。
秦轻霜在宫里无事,因见了不该见到的人,秦语冰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恹恹的。她也识趣不去叨扰她,在自己厢房里待了好一阵,实在耐不住一个人空对冷冰冰的宫墙,信步朝外走去。
她并未走多远,这一带宫人来往的少,离自己暂住的地方也不远,不至于找不着回去的路。闲散走了许久,也没遇上几个人,她心思开始放空,不知景逸墨究竟是什么意思,找借口把她禁足在宫里,却一个解释都没有。
漫无目的走出很远,夕阳西斜拉的身影修长,投下一道暗影散在一旁不知名的花丛上。
秦轻霜惆怅的叹了口气,正欲往回走,身后有道声音叫住了她,“霜霜,你在这儿呢。”
她全身一颤,紧接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回过头一看,果然是风尘仆仆的裴寅。多日不见,他风采不减,眉宇间的戾气却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