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丰脸上笑容一僵,道:“鸽子又怎么了,我苍玄派难不成连几只送信鸽还养不起么?”
我见他仍在抵赖,便掏出手绢,将那只鸽子的双脚擦干净——果然是一只有着黑色双足的信鸽。
我道:“我问过苍玄派专司喂养的弟子,普通信鸽养在后院鸽舍,其传送的信件派中人人能阅,你的鸽子是你悄悄豢养,所以并不会飞回鸽舍。但是因为派中有撒米喂斑鸠的习惯,所以派中信鸽、你的信鸽与斑鸠三者混杂,除了大小有些许区别,其实普通人并不好辨认。为了第一时间区分出这些信鸽与教中信鸽以保证不被其他人看到,便用染料将鸽子腿染黑,这样就能第一时间拿到鸽子传送的信件。是也不是?”
晏怀丰道:“笑话,你怎么证明这些鸽子是我养的?”
我极为惋惜的叹口气“你要证据?这鸽子能自己记路,只会固定来回于送信的区域,你只要将他放飞,看它会不会在蓉城蜀刀门与你那间小院之间来回,便可知,你是不是在撒谎了——那日你可是亲口所说未曾到过蜀地,若是你未曾到过蜀地,你如何要往那暗杀我小师叔的蜀刀门送信?若是你曾到过,你又为何要撒谎?嗯?”
晏怀丰一愣,自知无从抵赖,却忽然大笑道:“是,我的确曾派人暗杀他,那又如何,师父如今病体沉珂,已经无暇关心教中事务,你当着这群被我欺压的蠢货揭穿我有什么用?他们能奈何得了我么?”他顿了顿,似乎很是得意道:“你知道那老头为什么得病么,是我在送给他的汤药之中掺了软骨散,他连服十日,如今站起来都困难,也没有办法奈何我了。“
我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他:“是么?”
这间大堂正门被人推开,叶岚小心翼翼扶着一人进来,此人正是传说中“病体沉珂”的江月白。他此刻气得双唇直打颤,一双手颤巍巍的指着晏怀丰道:“怀丰,你……你这是何苦?”
晏怀丰一见江月白,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有些不确定的道:“师、师父,您不是早就服了药睡下了么?”
叶岚一听这话,忙贱兮兮的跳出来:“这点小毒,哪里能够难得住小爷我?一白道长此刻功力已经恢复,一掌劈死十个你都不在话下。”
晏怀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江月白道:“师父,你饶了我吧,怀丰一时鬼迷心窍,你可千万饶了我。”
我将此前的功德册一并摔在他面前,道:“结党营私,清除异己,此其一,暗通外人,残害同门,此其二,暗中下药,欺师灭祖,妄图只手遮天,此其三,晏怀丰,这三罪并罚,你叫何人饶你?”
江月白毕竟年岁摆在那里,什么风浪不曾见过,此刻已经镇定下来,长叹道:“我饶了你,你可曾饶了桑梓,说,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晏怀丰见求饶无果,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站了起来:“你们这群笨蛋,一天到晚冯桑梓冯桑梓,他有什么好?武功稀松平常,做事不干不脆,派内事务还不是历来都由我打理。可是凭什么?江湖中人一提到苍玄派便是他冯桑梓,师父也是偏心,甚至给他安排最好的婚事,凭什么?他离开这三月,我才终于感受到,苍玄派是我的,师父的关爱是我的,师弟们的崇敬是我的。本来这一切都该是我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干什么?”
他一边大笑一边怒吼,好像在苍玄派对亏待了他似得,不过却也不难理解,他交际能力极好,又熟悉派内事务,还能想出操行考核这样聪明的法子来促进弟子进步,可惜心术太歪,人品不正,聪明劲儿全没用到正途上,没人喜欢也是情理之中。
他笑够了才回答道:“不妨一并告诉你,他身故的假消息和那具尸体也是我弄得。没有想到他大难不死竟从湘西那鬼地方回来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再让他死一次了。”
众人一听此话,顿时议论纷纷,我一惊,道:“不可能,你的武功根本不及他,你怎么可能在他尚未来得及放出信号弹的时候就将他杀死?”
他还在疯狂的大笑:“不及他?是,我是武功不及他,可是一碗掺了蒙汗药的莲子羹,足以使他丧失所有战斗能力。只能怪他太容易相信人!”
我忍无可忍,道:“他信你是他人品高贵,你竟利用这一点反倒对他下药,这些年的师兄弟之情难道竟一文不值?”
话刚说完,我突然想起我与叶岚便是在互相下药与欺骗之中度过的,顿时有些汗颜。怎么这些人一点不知道珍惜这种兄友弟恭的师兄弟情呢?
他扭头看我:“狗屁师兄弟情,他从来一副举世混浊他独清的高贵模样,我实在烦透了,只恨不得他死。”
我听说这话,却有些同情他了,我小师叔也并非故作清高,只是性子耿直又常犯迷糊,可惜遇上这么个心思细腻的林黛玉,晏怀丰一颗脆弱的小心脏被狠狠刺伤恐怕也是常事。
我一脚踢在他身上,道:“少废话,你若真的能制服他,你倒是说说,将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被我一脚踢了一个趔趄,却还是站住了,转身对我道:“想知道?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江月白此时站了出来,道:“怀丰,看在你与我师徒一场的情分上,你只要将桑梓的下落告诉我,我一定保你全身而退。”
闫怀丰眼中迸出强烈的求生欲,再次扑到江月白跟前道:“师父你可说话算数?”
江月白道:“自然。”
晏怀丰思考半天,道:“好,我就带你们去找他。”
最后晏怀丰将我们带至后院一处低洼泥潭。他叹口气,道:“我将他迷晕之后便将他埋至此地。”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你竟真的如此狠心将他活埋?他可是你的师兄啊。”
晏怀丰啐了一口唾沫道:“狗屁师兄弟,老子就是看不惯他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见那处泥潭又黑又腥臭,一时不敢相信我云朗风清的小师叔竟被埋在这种地方,哆嗦着手,忙同几个弟子将他指认那处挖开。
直挖了三丈深,仍旧没有半点人和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