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练就罢了，爹不逼我儿非要学这些。”

苏弈在山上向来起得早，这是他养成的为数不多的好习惯，但军营中也无需他早起清扫落叶。正巧杨翎前几日教了自己一套剑法，自己用不惯冷兵器，学得马马虎虎。既然醒了无事，练练也无妨。还没等他比划两下，苏起也披了件单衣出了帐子。

“不得成，爹，万一以后遇事我嘴皮子不管事，还能动手。免得遇到你新收的副将那种不听人话的，我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就让他给绑……嗯，算了没事。”

“好了，”苏起笑着拎起剑，随着苏弈的招式，步伐行云流水，剑势凛冽，“我听传令兵说了，他也是尽职，这时候情况特殊，任何来投军的人都可能是奸细。来，弈儿，你握剑的手不稳，挥出去也没有气势。脚下步子也虚，对，压住！这套剑法老四教你的？”

“是，翎哥儿。”苏弈压了压手腕，重新提剑，“虽然我觉得挺简单，但我……”

半招过后，苏弈又脑内混沌，步子又变成了啄米小鸡，只得丢了剑:“但我还真的练不会。”

“无妨，”苏起紧了紧手中的剑，卷了袍子，对着面前假想的对手点了过去，“你小时候，爹教你练剑，你就总是这般不得要领。”

苏弈咬着茶杯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嗯？”

苏起没有搭话，专心攻着假想敌，片刻后便收了剑，低头理了理衣袍，转身笑道:“无事，爹今天带你去赶衍州的大集，可好？”

“嗯？”苏弈松了嘴，眼神发亮，“爹今天没有军务要处理？”

“嘘，”苏起弯腰揉了揉苏弈的头，眼神狡黠，“就一上午，爹三年没见我儿，钻两天空子又怎了？走，爹带你和安榆一起。”

杨翎是今日第一个掀开杨鸿帐子的人。杨鸿果然已经醒了，正站在地图前出神，杨翎留了个心思，怀定那里已经被做了好几重标记。

杨鸿的内心依旧很矛盾。

“爹，”杨翎低头往茶杯里倒水，起伏的水面倒映着他的俊脸，把他的面部表情拉扯得有些扭曲，“怀定攻不得，您向来深谋远虑，眼下我们虽然很困难，但是……”

“翎儿，”杨鸿没有回头，捏着碳条点在尚朝都城的位置，“今天衍州有大集，正好那批新打的兵器应该已经完工了，你叫着卫孝，一块去看看。”

“是。爹，还有……”

“嗯？”

“苏弈似乎记不大清从前的事了，他虽然是……”

“翎儿，出去找卫孝去。”

杨翎低头抬起左手，把垂到脸前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握茶壶的右手不自觉地收紧。但片刻后便抬头展颜一笑:“是。”

爹还是心存芥蒂，上次自己对卫孝的反应也是过激了，搞不好会带来麻烦。阿弈可能也记不清从前的事，其实这样也好。总而言之，自己……

莽撞了，不应该靠得太近。

杨翎在校场遇见了练完剑正在套外袍的卫孝，便提了衣摆追了过去，经过卫孝身边时，微笑着伸手拽走了他:

“那铁匠铺在哪我也不知道，当初是你找来锻造兵器的。你叫上几个兵士，把盔甲卸了，换上布衣，一块去把那批兵器取回来。上回是我唐突，苏将军是我的恩师，苏弈又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感情挺深。所以那日乍一听到情绪有些激动，言行有失，还望卫将军海涵。改日请将军喝酒赔罪。”

卫孝猝不及防地被杨翎拖走，又被他的突然道歉搅得大脑一团混沌。

“四公子，你慢……看什么看！你们，对，就你们几个，盔甲卸了，跟着来一趟办点事。”

“公子好眼光，这把伞是我这摊上最好的一把，伞柄可用的是上好的楠竹，这伞面……”

撑开的白伞下露出一张俊秀的脸，苏弈冲那胖胖的老板娘眯眼笑了一下:“多少钱？”

“二，二十文……”看见伞下露出的俊脸后，老板娘捧着心脏，原本白胖的脸都变成了红豆糯米团。

苏安榆跑到街旁楼上相熟的刘娘子家看衣裳去了，苏弈这才觉得耳边清净。想放下手里的伞，爹爹却已经在一旁翻起了钱。他刚转身想说不要，却不慎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人。

就在苏弈收伞的片刻间，杨翎的眼神已经变化了好几次。他抬眉微讶后便垂了眸子，再抬眼注视两人时已是盛了笑意:“苏叔叔，阿弈。”

手下已经飞快地摸出了银钱塞给了老板娘。

“翎哥儿，”苏弈见状毫不客气地缩回了手，撑开伞在杨翎身边晃了一圈，露出一颗小虎牙，“好看吗？”

杨翎看着苏弈的脸，微笑着伸出手……拽过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