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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番外·彼汾一曲(1/2)

林殊番外·彼汾一曲

北境苦寒,塞上冬风已起,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日。大渝已然退守边线,驻兵扎营,尚不敢轻举妄动。蒙挚在帐外喝了些酒,拂落了肩上的雪,方才进了营帐。

梅长苏正坐在榻上,披了披风,手上捻了衣角,眼瞧着桌上的战事地图。

蒙挚瞧着他,旁边那碗药已尽然冷了,他亦不曾喝。蒙挚垂了眼;如今他已不好发作。

“蒙大哥,”梅长苏开了口,“你带了冷气进来,快出去。”

他以为蒙挚会开口骂他的,或者蒙挚本一定会开口骂他的,可是蒙挚没有。他定定瞧了梅长苏许久,然后掂起酒囊,出了营帐。

蒙挚的眼睛是红的。

梅长苏低了头,笑着叹了口气。

“蒙大哥,”他冲着帐外喊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喝酒?”

“不喝!”飞流喊道。

“苏哥哥现在可以喝酒了,”梅长苏耐心道,“不过飞流不能喝哦。”

“三个月!”飞流执着道,“三个月!不好!不能喝!”

梅长苏低下头,看了那碗凉着的汤药看了许久,眉间悲戚,复又抬头道:“就是因为快要三个月了,苏哥哥才可以喝酒,知道吗?”

少年不懂。前些天苏哥哥遣了黎纲回金陵,还让他带走了许多信函。那些信函,梅长苏说,只有黎纲去送,他才是放心的。

黎纲走的那天在梅长苏身边叩了三个头,上马的时候满脸泪水,却没有再回头。大雪飘扬,梅长苏看着马蹄远去的痕迹,红着眼,面上却犹是微笑着的。他以为那是永别。

蔺晨这些天嚷嚷着要到后面的山上去瞧北境雪景,兀自带了药铲与皮制的小包,为梅长苏找药材。其实在这样的节点,药材早已无济于事;只是尽人事之责,蔺晨不能允许自己忽视。冰续草乃世间奇药,而是药三分毒,若能找到一味药材以毒攻毒,或许可以能再苟延残喘几日……蔺晨知道梅长苏是不愿意苟延残喘的,他想要以林殊的体魄绝命于战场,就好像林榭在一年后也选择了完满地结局一样;林氏的风骨,大抵如斯。

蒙挚从帐外回了帐,入帐前把披风挂在了帐外。他在梅长苏面前坐下,二人对视,静默无言。梅长苏的眼神安静,平淡如水,世间万物收在他眼底,所以一切都看得透彻。

蒙挚拗不过他,开了酒囊,往旁边一方陶碗里倒了一些,剩下的自己仰头饮尽。

梅长苏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林殊的风采,拿起陶碗一饮而尽。酒入豪肠,嗓子间烧着火,那是赤焰的军魂。

“小殊,击溃大渝以后,你想去哪?”蒙挚开口。

他问的不是江湖逍遥,是魂归何处。

梅长苏笑着摇了摇头,翻开军报读着,然后说:“我没想过。击溃大渝之前,我都不会去想。”

蒙挚眼盯着桌上烛火惺忪,拿了剪子去剪。他们都没再说话。

在那一年春日到来的时候,北境大雪停了的第四日,大梁北境军夜袭大渝军营,敌方大败,北境军班师回朝。在回朝前的那一晚,蒙挚到梅长苏帐中,见梅长苏正给飞流试发带。

“小殊……”

梅长苏没有回答,他咳了好久,又给飞流系好发带,这才转了头。他看着蒙挚,躬了身坐下。

“蒙大哥,”他低了眼开口,“我想着,我还是带着江左盟的人回廊州。”

“你不回京城啊?”蒙挚叫道。

在京城,有人等你回去。

“不回了,”梅长苏摇头,“回去也撑不了多久,索性……也不叫他看着我……回廊州便是。”

蒙挚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七尺男儿,此时唯大悲戚而已。

“只是,”须臾,梅长苏又低低开口,“本来以为在战场上便……竟撑到了战事结束。最后还是梅长苏的结局,到底有些意难平。”

他浅浅笑着。

梅长苏见过人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死去的样子,萧景琰也见过。但是无论战友在沙场上以怎样的壮烈情态死去,都不能是自己在对方面前,以孱弱的身躯虚弱而亡。死者自惭不愿见生者悲痛之至无能为力,生者锥心刺骨无法可想。

林殊不想让萧景琰看着自己气绝而亡。

即使萧景琰盼极了他。

他在上车前,最终回了一次头。

那是北境,林殊最熟悉的战场。

在此一别,愿边境安稳,大梁臣民安康。

在这样的一回首里,林殊永远是林殊。

岭南一路安稳。梅长苏在前三个月恢复了林殊的内力,如今愈发虚乏;飞流在他座下伏着,闷闷地不肯说话。

他平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他想起小时候,他的母亲晋阳长公主说,若是有人沉冤而死,这天下就该有一场大雪。那一场大雪,在梅岭下了整整十三年;而十三年后朝阳殿上,该是他病骨一身求来的雪后初霁,落霞长空。

如今做回林殊,再挽大弓降伏烈马,他已经清清明明,无需雪色。

他想,那一日,梨花烂漫,阳光正好。

且叫天下人享这人间光景,福寿绵长。

在廊州半梦半醒的日光里,梅长苏想起很多事情。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宫里拜见太奶奶,太奶奶笑他从小就会抖机灵,日日带着他玩,还亲自下厨为他做花生酥吃。也是在那儿他认识了景琰,跟着景琰扮成江湖大侠,一笑泯恩仇。七岁那年,父亲回江左祭祖,他又见了林叔父,和彼时仍是个小姑娘的林榭。后来回京,他认识了霓凰,那个彼时娇憨不知悲凉为何物的姑娘,尚未曾戴孝出师大捷青冥关。他四岁习武,七岁能赋,在金陵城毫不忌讳地散发光芒。他并不知道身为一个少年他的光芒已然足够刺痛九五至尊的眼睛,可他如今想着并不后悔,那是他所拥有的最绚烂的少年时。

父帅,母亲,祁王哥哥,太奶奶,黎太傅,聂真。过去的十四年里他已经足够悲恸,如今站在天光乍泄的尽头,他在睡梦中渴求重新见到他们。所以那些日子里,甄平时常会看到宗主沉睡的面上带着笑意。那是属于林殊的,明亮而温柔的弧度。

可是果真甘心如此撒手吗?林殊不甘心。人世间还有太多他想要等待的事。他想要霓凰不再痴候,有个归宿。他想要看到景琰真正开创海晏河清的盛世与清明纯良的朝局。他想要看到榭妹与景琰再次相逢,即使时日不多昙花一现,他也明白,景琰会像霓凰一样惊喜幸福,而榭妹亦如是。

亦正是在那个时候,萧景琰下旨南巡,在江上烟花盛放的夜里,与林榭久别重逢。

在那些天里,日子一天一天变暖,他的身子一日一日如寒毒侵体一般变冷。甄平找人置办了棺材,要依宗主的话,葬在梅岭,与父亲与赤焰七万人团聚,魂有归处。

但更是在那个春日里,蔺晨不见了踪影,在夏日来临的时候,从波斯带来了一场浩风。

来人被唤作百大夫,游历天下,大秦人,以丝绸之路入北境,后向西南行,定居波斯,阅毒无数,尽知解毒之法。

蔺晨在将他带来的时候,看着他入了梅长苏到房,对甄平说:“琅琊阁有天下解毒的法子,可天下无法可解。若天下无能,我便去寻这天下之外的能人异士。”

甄平低了头,红了眼眶。

“他说我认识林殊之后,一定不会失望的。我没有失望,所以无论是林殊还是长苏,我都想叫他活下去。”

蔺晨低了头,须臾拂袖而走,嚷着要吉婶做蟹子酥吃。

百大夫瞧了梅长苏的病,回头向甄平道:“劳烦你去请那位蒙古大夫来。”

蔺晨到了,倚在门帘边上。

“他服用了冰续丹,是不是?”百大夫问。

蔺晨点头。

“冰续草乃至阴之物,生于沼泽,终年需水,不见日光。而这位从前又中过火寒之毒,故二者结合之,为阴盛于阳也,这亦是他能恢复内力至三月的原因。阁下从前寻不得可解之法,是因为江南草药大多温和,无至阳之物相抵。而这样至阳的草药,恰巧在大秦是有的,我小时候见父亲采过一次。”

“那可否请您告知药名,我……我会派兄弟去寻!”甄平喜出望外道,“只要有解……”

“您倒不必要去寻,我来时听这位大夫说了些,所以想着,也许是这一味药,便提前带了来。”

“那……”甄平几乎要喜极而泣,“何不今日便解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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