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钱三狗面色憔悴, 像个没发酵好的白面馒头。他一只手被绷带缠成了个圆球, 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那女儿则与钱三狗半分都不像, 长相娇美,即使脏污掩面也挡不住万般风情。此刻狼狈地跌在高台上, 她脸色涨红, 似是要钻进地心里去。
寂静的人群很快涌起了小泡泡, 接着这锅水越煮越沸, 像是要整个儿蹦出锅去!
“打死钱三狗!打死钱三狗!”
愤怒的人群红了眼, 吼声震天, 仇恨如同瘟疫般蔓延。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此刻跌落污泥。钱三狗的心态却仍没转变过来, 尖声叫到:“贱民!贱民!竟然对我、”
“啪!”一旁的衙役上来便是一掌, 直打得他两眼冒金星,舌头磕到了牙齿,从嘴角流出血来。
“我……我是钱府的老爷!我家财万贯!整个春阳县都是我的!”钱三狗披头散发,粗喘几口,竟尤不死心, 嘶声呐喊。“你们这些、这些贱民……”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些人都疯了吗?敢这样与他说话, 就不怕钱府……钱府……
钱三狗恍然想起来,他的钱府前几日已经被袁茂临派人围困,凡值点钱的东西统统都被抢走了。
他的夫人趁乱跑了, 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信, 几房小妾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小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一旁的钱家女儿则更茫然了。
她自从嫁到袁府,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虽说困在府里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但真要什么,老爷从没拒绝过她。
她除了替她爹提要求,别的对袁茂临是百依百顺,可为什么,突然间老爷就翻脸了呢?
就因为她爹做了错事吗?
女人的脸皱成一团,用扭曲的姿势一脚踢在钱三狗身上!“都怪你!全都怪你!”
钱三狗懵了,只知道扭曲躲避,而台下有人捡起了石子往台上砸,众人见了纷纷效仿,一时间石头乱飞,场面混乱,大有失控之势。
袁茂临原本站在台上,见状匆匆下台躲避。
“老爷……”有衙役跟在他身后:“现在怎么办?”
袁茂临皱眉道:“等他们闹够了,再把人关到牢房里。先别弄死了,还要用他来挡钦差呢。”
另一边,宋煦在人们喊出口号之前就护着小春退了出来。
他们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忧心忡忡地望着那已然不正常的人群。
“天天他们在哪儿?”
“我看看……”
这种暂时性的集体暴动,只要不参与进去就不会有事。但万一发生个什么踩踏事件,后果也难以预料。
宋煦厌恶极了这县令的所作所为——道貌岸然,遇事先推锅,还将那小妾推出来顶罪。现在看事态失控,竟一个人先溜了?
钱三狗是大恶,他就是大奸。
不过此刻两人顾不上别的,只是焦急寻找天天他们。还好,小春穿得显眼又站在高处,不一会儿江大哥就护着天天寻了过来。
“太可怕了……”江天天心有余悸:“他们全都跟钱三狗有仇吗?”
宋煦苦笑一下,许多真正有血海深仇的,怕是已经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但不管怎么样,钱三狗已经死定了。被如此唾骂痛打,恐怕剩余苟活的日子也会惶惶不可终日吧。
宋煦沉沉望了一眼,遂不再看。
回到客栈,小二正在门前张望。可惜上元节的热闹他无缘参与,只能守在门口脑补。他与几人早已熟识,此时见他们回来便笑道:“几位,今日有客呢!”
江天天高兴道:“是莫大哥回来了吗?”
小二比起他们,和莫世安打的交道更多,自然认识,闻言点头道:“是他,还带回一个我没见过的新客。”
新客?莫大哥的熟人?
几人一路来到二楼,敲开莫世安房门,果真见到一位生脸——他看着约莫二十多岁,白净得像个书生,眯眯眼,即便在燃着火盆的室内都裹得严实,毛领子围了一圈。
“几位,久仰啊。”他朝众人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天生爱笑还是心情特别好,嗓音都透着亲切温和。
跟莫世安完全不是一个款。
四道目光一齐看向莫世安,后者摸摸鼻子道:“这是我的义兄弟,排行老三,我三哥,也是汇通商行的管事。你们随我叫就行了。”
几人眼冒星星,一齐抱拳,口称三哥!
三当家名唤穆飞鹰。说句实话,跟他人特别不搭。几位兄弟都是三哥三弟老三的叫,旁人则多敬称三当家或者穆哥、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