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林摆摆手, 示意老伴不要说了。大哥走得凄凉, 可以说是活活气死的, 如果连死后都没有一个安心的地方容纳他，想必走得也不安宁。

老太太看了他两眼, 沉默地招手让孙泠泠带她回去。

棺材很快就从家里的闲置屋子里抬出去了, 是村里的几个力气一大把的男子。抬棺材的时候, 发生了一件令人实在无语的事情。

李英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 棺材上积落的灰尘死去老人的哪个后人擦了, 哪家就会财运旺盛。李英梅生怕廖娟和她抢, 又暗地里怕抬棺材的人趁她家不注意, 悄悄蹭掉。

不得不说, 思想狭隘的人看谁的动作都龌龊。

这个天气温度最低都有二十五六度, 没有电的情况下，停灵是万万不能想的。第二天天不亮, 孙家两个媳妇粗茶淡饭端上桌, 饭菜汤清清楚楚的把人影儿照了出来。

吃过饭, 几个大汉嘿哟嘿哟吹着号子把棺材抬到早已挖好的坑里。

孙耀军孙涛带着白纸糊的高脚尖帽, 站在长坑上头，媳妇儿们一水溜的站在身后, 孙文文被李英梅高高抱着, 正好奇地盯着坑前人们的动作。

简单走了个仪式, 棺材端端正正端放在土坑里。

“注意了, 看最后一眼啦！”

“看完后, 孙大爷这一生就走完了, 安安心心走，不留遗憾。”

随着棺材盖慢慢打开，孙大爷的后人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其实也就是孙耀军和孙涛，还有就是一个此刻浑然不怕、啥事不懂的孙文文也跟着勾着脑袋尖看。

“啊呀，奶奶，太爷爷怎么睡在里面了？”忽然，孙文文指着棺材里的人脸大声惊讶地低头问李英梅。

孙泠泠属于隔房的侄孙女，同样带着一个白纸卷成的纸碗站在罗薇她们身后。被孙文文这么一提，她目光顺着人群缝隙看了过去。

缩水蜡黄的脸全然没有活人的生气，更奇特的是脸变得特别小。打个比方，活着的时候像大番茄那么大，现在就只有一个干瘪的小土豆大小了。眼皮微合，嘴微微张开，从他正前方看过去，似乎正觑眼看着对方。

“哎哟，大爷这情况……这，不大吉利呀。”

“怎么？”李英梅闻言顿时紧张起来。

“他的嘴是张开的，没闭上，必须闭上，否则是在喊老伴，不吉利得很咧！”稍微懂得多点的老人神神叨叨地说。

“等伴……？”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焦急地从村里赶来。她粗气直喘，眼眸里还带着没消失的恐惧。

“耀军，不好啦！你妈她撞墙走了！”

“嗡”的一声，孙耀军脑海里犹如炮弹炸开，他踉跄着脚步，不敢置信地抓着来人：“你说啥？我妈她、我妈她……”

“走啦，走啦，一个不注意她就撞墙了，等村里的老姐妹准备进去安慰她时，才看到人倒在地上，呼吸早就没啦！”

“……”

人群顿时人荒马乱，嘈杂开来。很多人简直都不敢相信，早上吃饭时人还好好的，这会儿咋个就走了呢。

有人开玩笑：“夫妻俩正好结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葬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只好草草暂停。留了孙涛在这儿守着，孙耀军带头回家里去看老母亲。

先前这个棺材还是借的二房的，现在另一个也跟着走了，意味着棺材又不够了。孙耀军被打击得眼泪都灌了回去，他搓搓手，看着孙先林：“二爸，这个……”

借的话他自己再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干巴巴地拿期望的眼神瞅孙先林。

“唉，嫂子这是为何如此想不开啊。”一连兄嫂两人都走了，孙先林也累了乏了，他抬起疲惫的眼睛，深深看了几眼这个二侄儿。“罢罢罢，都拿去，拿去，先把人安埋了再说其他的。”

……

葬礼过后，家里一度沉默，孙泠泠几次看到自家爷爷坐在大门口抽闷烟。因为时节不好，今年他也没种旱烟叶子。平时抽旱烟都是节约了又节约，可眼下里，他全然不在乎了。

“唉……”

一根烟的功夫，接连叹了十几声气。

孙泠泠上前，蹲坐孙先林旁侧的一方小板凳上：爷爷，人死不能复生，大爷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太多也没用了。”

“话虽如此，可是泠泠啊，前几天你大爷和大婆还活生生的，哪曾想人一下子就没了，还是两个人一起走的。不应该啊，实在不应该啊，都是孙淮那几个死崽子，要不是他们几个……你大爷爷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