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二夫人扶了正,生了弟弟,我等到的只有母亲被掳走的消息,还有我和妹妹华英不得不到司牧监日日劳碌的现实。”
天下盼子的父亲岂止季同,曲寿又何尝不是?曲寿比季同更要可恶,他是没到为了儿子不顾女儿死活的地步,但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儿子,单就为了一个曲茗薇就把她舍弃了。
季华裳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前世的点点滴滴,两世为人,有诸多共通之处,她不自觉地把上一世的遗恨带入了这一世的经历。
“我又在想,只要我尽心做事,把能做好的都做了,做不好的都学好,我和妹妹都会好的。至少到了年纪,找了人家,就可以摆脱这种生活……”
“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被二夫人刻意磋磨,毁尽前程,被季华秀那个丫头设计,差点儿死在……牢里,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救我出去,帮我一把,全靠吊着一口气熬了过去,才……”
季华裳哽咽着,说到这儿便不大说得下去了,她醒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受过杖刑,在衙门大牢里的情景她记得不大清楚,可是她被活钉入棺的恐惧感却一直挥之不去。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逃不开,忘不掉,只能尽量不去想……虽然之后柳暗花明,可那种痛犹如刻骨,再难去除。
“所以我告诉自己,老天爷的垂怜也好,身边人的帮助也好,都是不确定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总之以后都不再等了。哪怕是空忙一场,只要是我自己做的,我就踏实。”
她是曾经的天之骄女、掌上明珠,等待着在每一个最好的年纪,得到她该得的最好的一切,却等到了一场最可怕的绝望,所以她不再等了。
楚戈听着耳边幽柔的声音,手中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眼前的季华裳有一种奇怪的空灵感,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似的。
她说的是她自己的经历,可是他又觉得当中某些东西有些缥缈,譬如,她说她差点儿死在牢里,可是他明明记得,她虽然受了杖刑,但绝对不至于到要死的地步,不然也不能在他和孟成安面前对答如流。
但是她所说的,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安于等待,从来不争不抢地享受着世间的美好,却最终被碾落成泥、不得善终的女子。
他曾经在每一次不经意的遇见时暗暗看向她,然而她从不曾留意过他,她的最后一刻,他也自然无缘相送。可是能够想到,那一刻她的痛苦和绝望。
那样一个柔弱灵秀的女子,无忧无虑,与世无争,从未想过伤害身边任何一个人……被活活钉入棺材直到窒息而亡,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毛骨悚然……
然而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他未能替她向权倾朝野的柳士铭讨回公道,甚至连事情的内情都未能真正知晓,他一直都在做什么?就像季华裳说的,他也在等么,等着真相和公道自明,还是等着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能吊着一口气,就还有希望。”楚戈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不再等了,所以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也要去西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