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乔站在阵法边,他问天宇“帝君他知道吗?”
其实, 失败的话倒也不是害怕自己会死, 也不是害怕会不会真的会从此身消玉陨, 他本身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左丘轩了,如果可以的话, 他真的很不希望左丘轩难过。
“阿轩他唯一可以补天的方法便是用神力去补天,他诞生于洪荒, 又是圣人之躯, 当然是不会死。”天宇和左丘轩相熟几千年,两个人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对方想要做什么, 一个眼神就知道。
他继续道“但逆天而为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四海八荒都在注意着冥界, 都在注意着你,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又如何能安然躲过呢?”
简云乔的心痛极了反而平静了,他道“所以帝君没打算回来接我吗?”
“他将你托付给我, 就是因为他担心若是自己出了什么事情, 你能够有个倚靠。”天宇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即使那人没有哭, 也没有声嘶力竭, 但是还是能感觉出来他的绝望。
“我愿意。”简云乔说“还请老祖替我施展阵法吧。”
天宇见他是想好了, 便也不再劝阻, 他安抚简云乔“你大可放心,吾一定会尽全力保住你的,就算是为了阿轩。”
也为了你。
简云乔对他感激一笑,他看到天宇开始准备阵法,这种剥离魂体的法术准备的工作倒也繁琐,他被小童请去做准备。
小童走进内室,看到老祖在放自己的鲜血来激活法阵,是的没错,法阵的成果率的确只有三成,但如果加入上古大神蕴含神力的鲜血成功率便可以翻倍。
他跪了下来,有些颤抖“老祖,您,您何必如此啊!”
这失去的不仅仅是鲜血,更是修为和真气,老祖居然能为区区凡人,那些蝼蚁至此?
天宇的脸色苍白了一些,他将食指放在嘴畔,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就算是在现在,他的眼角也可以染上轻微的笑意,他似乎永远都是云淡风气又带着仙人的高贵气质,那是一种仿佛被刻入骨中的优雅。
“吾当年第一次看到那个小娃娃的时候就觉得,这娃娃很和吾的眼缘。”
也许是已经到这个时刻了,跟随他多年的小童也已经看到了,他忽然觉得找到了个可以稍微倾诉一两句的人。
法阵渐渐变成红色,天宇稍微皱了下眉头,似乎陷入了回忆“当年吾的师傅还未归于混沌,他对吾说,天命已出,这娃娃会是吾的劫数,吾的普陀山不能留他。”
一步错,步步错。
天宇也不知,自己到底输给了左丘轩哪里,明明给这个孩子安身之地的人是自己,明明这些年明里暗里注意他的是自己,但是天赐的姻缘却不是和自己。
他不服,他第一次不服天道,化身为凡人去见简云乔,哪有什么巧合,不过是步步为营精心设计的相遇。
还是很动心,还是很合眼缘,还是会觉得啊,怎么这么合心意呢。
后来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左丘轩给的,那日在冥王殿的时候,他听到左丘轩掷地有声,而又嚣张的说“那又如何?”
原来,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在把那个娃娃送离普陀山的那一刻,在像天命屈服的那一刻,他就是输家了。
小童说“老祖,明明那凡人还是亏欠您良多。”
天宇看向外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站在桃花树下的青年,花瓣一片片落在他的肩上,他穿着普陀山的银白色衣袍,正弯腰把之前喝茶的茶杯收拾放好,微风吹拂扬起他身后的黑发,岁月仿佛在他的身上沉淀下来。
“不,他不欠我的。”天宇收回目光,他看着自己鲜红的血液,血水倒映出他的脸,面容平静而又祥和,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小娃娃握着自己的手指冲自己眨眼的模样,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释然一笑“都是吾心甘情愿的。”
法阵被激起,血水被吸收进去,天宇让小童去把简云乔喊来,当简云乔过来的时候,老祖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他脚下是繁杂的花纹,法阵的发芒几乎可以把整个普陀山照亮。
简云乔冲天宇行了个大礼表示感激,他想了想,以所有人都无法阻止的速度用灵剑刺向自己的胸膛。
灵力汇聚,几滴心头血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倒进小瓶子里面,雪白的玉瓶被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简云乔的脸上毫无血色,补天神石的心头之血极其的珍贵,是为神物,可补万物之躯,他拿着玉瓶子的手在颤抖,险些就要跌下去。
“老祖,吾知您启动法阵一定会耗费不少神力,吾是区区石头为以为报,血头之血聊表感激之情,望您可以收下。”
他说的诚恳至极,天宇看着那瓶子,人已经移动到简云乔的身前,他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第一次破了功,却不是欣慰或者愤怒,而是一种受伤的表情。
“你…竟是要与吾划清界限至此吗?”
所有我就算是连唯一能帮到你的机会,你都不愿意欠下因果给我吗,你对我残忍如斯吗?!
简云乔失去了心头血,虚弱至极,他觉得自己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无法回答,他艰难的进入了法阵,被光芒包裹住,他拿出玉石来。
手抚摸上圆润的玉石,他像是在抚摸世间最无价的至宝,轻轻注入力量“帝君。”
玉石飞快的亮起,左丘轩的声音传来“小乔。”
他的声音不是沉稳的,而是有一丝的气乱,简云乔瞬间知道此神在做什么,他在补天。
真是太傻了,他在承受被剥离肉体的痛都没有想哭,此刻光是听到此神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和痛楚,他说不出话来,鼻头一酸,闷哼了一声。
左丘轩很快的察觉出不对来,他道“你在哪里?”
“阿轩。”简云乔吸了吸鼻子,他已经快要失去控制身体的权利了,他皱着眉,努力拿稳玉石,身上的重量仿佛有千斤重,他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玉石上面“我其实是个男人,我说我是女人是假的,移情别恋也是假的,爱上大师兄也是假的。”
千万里的距离,左丘轩动用了全身的神力全速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他强大的神威霸道的闯入阁楼,整栋楼都开始颤抖,有崩塌的趋势。
太晚了,阵法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此神强行入阵去抱他,承受着巨大的反噬,而他却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想要把简云乔带出来。
“啪嗒”
玉石摔在地上,简云乔再也拿不住东西,他的身体被揽入怀中,是男人熟悉的怀抱,脸庞上的一滴泪落在他的肩上。
“但有一件事情是真的。”细若游丝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去“我爱你……”
“轰隆!”
天雷落下,整个普陀山的结界险些承受不住,山中百花凋零,百草枯萎。
上古之神,已和天地万物有所牵连,神祗落泪天地变色,普陀山的万楼倒塌,冥界万鬼悲鸣。
十年后,天狐族
“墨,你说今天神鸟金乌会来找我们画画吗?”
被称为墨的天狐已经化作人形,他坐在池水旁洗毛笔,这个池水是活水,而且水质非常清澈,他白皙的手在手中感受着凉意,拿着墨色的毛笔涮了一下。
简云乔说“可能会。”
他成为了一只小狐狸,因为画画的技术不错,偶尔一次临摹天宇老祖的画惟妙惟肖引起了金乌的注意。
“真是想不到啊。”跟简云乔搭话的小狐狸化形还没有化好,脑袋上还有两只耳朵,毛茸茸的,随着她的动作偶尔抖一抖“神鸟这么喜欢天宇老祖,可是我觉得鬼帝才是最好的。”
提起左丘轩,简云乔的手一抖,水随着动作泼了自己一脸。
简云乔“……”
他低垂着眸,问道“帝君怎么了?”
“鬼帝可疼爱那位逝去的爱人了,那位娘娘就算是死了帝君也给了他名分,还拜了堂,据说当年那位娘娘死了,有人拿他的肉体去补天,帝君不让,最后他用自己的神力补了天,将娘娘安葬了。”
简云乔心疼的喘不过气来,他咬着牙不让自己露出异样的表情,眼眶还是在看不到的地方红了一圈,他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帝君的确是极好的。”
一声高昂的凤鸣响彻天空,金色的凤凰身躯在天空现身,几年不见,这只凤凰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见过金乌神鸟。”两只小狐狸跑过去行礼。
简云乔如今不过是刚过百年成人形,连族群都不可以出,他这个年纪在万年天狐的眼中不过是刚断奶的小娃娃。
“你们两个小鬼。”金乌踱步过来“吾前段日子让你们给吾临摹的画可完成了?”
“墨已经画好了。”小狐狸骄傲的说,墨稳重脾气又好,还会画画,这样的朋友她可以再吹几百年。
简云乔对这只沙雕鸟一点儿也不陌生,他回去取画过来,画上的老祖惟妙惟肖,就连那细微的神情变化也模仿的非常传奇,就仿佛本人亲自见过这位高岭之花一般。
果然,金乌激动的验货,那副激动的模样,就仿佛现在就可以舞一段。
但是,在两个小辈的面前,她还需要矜持一些,保持一点神鸟的颜面,即使它其实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咳咳,甚好甚好。”它扔下一颗仙果给小狐狸,小狐狸到底年幼,最喜欢这种好吃的,当下拿了果子就欢欢喜喜的到一旁宝贝一般的藏起来了。
于是地上只剩下简云乔傻站着了,金乌因为心情好,所以耐着性子问道“说吧,你是想要什么?”
劳资行走江湖多年,你这样的狐狸真是没有见过,不爱吃不爱色,整天清心寡欲的根本不配当狐狸啊摔!
简云乔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可以带我出去逛逛吗?”
天狐族治下甚严,对于小孩子们管理的就更严格了,不许随便发情,不许溜下凡间勾引凡人,不许这个不许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