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很大。一把伞容不了三个人，哪怕其中一人还是个小孩。

庙里也没有备用伞。

暂时还走不了。

周榭抬手打电话给张倩，

“...对，孩子找到了。”

“呜哇，太好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张倩爆发的哭声从电话里传来。

周榭眉宇间染上欣慰的笑意“跟警察和酒店的人都说一声，要他们不用再留意了，...对。“”

他挂了电话，看到两个人还坐在台阶上。亨利亲亲蜜蜜的趴在顾炎怀里，和他小声说着什么，又把脑袋伏在顾炎肩膀。

寺庙里的女僧人已经下班了，空气中飘荡着特有的松香味道。显得世界空旷而安静。好像只剩下雨，还有他们三个。

周榭来到台阶上“你们要不要进来休息，门口有些冷。”他轻声道。

顾炎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低声道。“亨利睡着了。”

他轻轻动了动，手掌托着孩子细弱的脖颈，一手抱着腰，把孩子抱起来。

周榭把庙里几个蒲团堆了堆，看顾炎将亨利轻轻放在上面，脱下自己的衣服仔细盖着。

还好他出来时多穿了几件。

这天，还得下一会儿啊。

他走回门口，注视着天边洒落的雨滴。两个人一个坐一个站，静静看着外面的雨。

一道低哑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宁静。

“...我以前...特别希望给我换一个母亲”顾炎呆呆看着瓢泼而下的雨，轻声开口。“...不用多好看，多聪明，只要很温暖，很有人情味，正常点，哪怕凶一点都可以。”他低声呢喃。

周榭低头静静听着。

他动了动唇，突然想起调查过的顾炎的资料，母亲是个精神病，因为虐童被发现，在春山疗养院就医，安慰便更加说不出口。

他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理智太清醒，知道不可能罢了。

“亨利跟我说，他来这里只是想向神求一个母亲。他向上帝求，不管用。看看大陆的神会不会有用。”顾炎脸上带着迷蒙又明亮的笑意，眼神深深浅浅，梦呓一般。

周榭看着他，垂在身边的手指轻轻抽了抽，他轻声道“...然后呢？”

顾炎微微笑了笑“然后我跟他说，和神祈求愿望的人太多了，得慢慢等，等神翻到他的愿望，就会给他一个母亲了。

“那你很会安慰人。”周榭淡淡道。

“可是亨利说，以后我就大了，可能没那么需要母亲了。”顾炎说到这里沉默了。之后又道，“他真聪明。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嘴角弯出一个孩子般稚气的笑。

周榭沉默。

他抬脸看着顾炎英俊苍白，此刻却弥漫上一层细微的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意的脸，感觉心脏像被刺了一下，微微酸痛，又带着一种奇怪的痒意。让他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他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心理感受，掩饰性的低头看着门槛边避雨的蚂蚁。

“你也喜欢蚂蚁吗”

顾炎看周榭低头看蚂蚁，像是小孩子找到了玩伴一样，低声兴奋道“蚂蚁是不是很有趣？我很喜欢”他近乎自言自语，埋头看着蚂蚁，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兴致勃勃“你看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活的这么用力，这么拼命，好像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他说到这里，脸上好像出现了一种尖锐而残忍的东西，如同一层阴影，又倏忽而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多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