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宰这个人啊,我在国都的时候,就听到不少家臣对他颇有非议。老奸巨猾,明哲保身,不是一个非常老实的人。不过,我父亲让他一直担任采邑内的主宰,一定有他老人家的考虑。而且,在蒲城邑目前所有的官员中,就这个事情来说,他又是最可靠的一个。他毕竟是蒲城邑的主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他事先是否知情,是否参与,他都难辞其咎。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反而相信他并没有参与此事。”
车稳仍然有些不服气,小声地嘟囔着。
“表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既然知道他老奸巨猾,你可不要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是啊,我怎么会完全相信他的话呢?”小主孟赢雀微微点头,接着话锋一转,“即使是他真地参与了此事,我也不能现在就揭穿他。他在这邑城内已经经营几十年了,可谓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如果我们贸然表示出对他不信任,甚至是怀疑他,也许会逼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一些铤而走险的事情来。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估计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所以,即使我不是完全相信他,我现在也必须信任他!”
呃,车稳这才明白过来,钦佩地看了小主一眼,由衷地说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还是表姐考虑周全。”
“当然,这也是为了你和车振。”
小主忽然压低声音,狡黠地扬了扬嘴角。
车稳愣了愣,“为了我和车振?”
“我这次死里逃生,若是因为这事情和他闹将起来,回国都家中告他一状,最不济也会让他大伤元气。即使我父亲有心袒护他,其他的家臣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你也知道,毕竟他占着这个位置多少年了,在家族内也得罪了不少人,不少人正等着他犯错的机会呢。不过,我刚才轻轻放过了他,又让他全权负责此事,呵呵,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刚才临走的时候他已经明说了,车振的事情他不敢打保票,但你在邑城内的职位,他这几天就会安排的。”
“表姐……”
车稳感激地看着小主,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车家败落以后,他两个兄弟处处受人白眼,几乎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即使来到了这蒲城邑,自己舅父家的采邑,车稳低声下气,本来想找一谋生的差使,结果还是屡屡受挫。唉,邑内的各位大人一个个皮笑肉不笑,哪一个不是虚情假意地敷衍自己?
唉,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还是表姐……
“你可别感激我,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小主孟赢雀故意虎起了脸,“以后在邑城内有了差事,我还仰仗你的照顾呢。我这次估计要多留一段时间了——对了,还有子壮那个小家丁,你也要替我管教一下,免得他以后再目无尊长,不知道天高地厚!”
“子壮么?”
车稳一拍脑袋,忽然记起子壮的话来。
“表姐,子壮刚才说要急着离开这里,因为初姑娘今天要走了……”
“又是这个初姑娘!”
小主孟赢雀的脸色变了变,冷哼了一声,“你给我推荐的小家丁,心里花花肠子可不少!要不是昨晚他有些许的功劳,就因为斗玉台歌姬的那个事情,我就该让他们砍了他的脑袋!”
“表姐,胖歌姬的事情,子壮和我说了,的确不是他杀的。”
车稳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
“他也是弄巧成拙,结果阴沟里翻了船而已。昨晚他的确出去了一趟,杀了一个名叫丧彪的混子,所以愈发地有苦难言了……”
……
小主孟赢雀静静地听完了,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但仍然不肯罢休。
她没好气地说道,“车稳,你刚才还叮嘱我‘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怎么就那么相信他说的话?哼,即使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就是什么好人了?打着我蒲府的名号招摇撞骗,竟然和一群市皮子混在一起,还闹出了人命来!这事情若是让理正司知道了,我们也保不了他!”
“所以还是让他赶紧走吧!”车稳一脸的急切,“如果丧彪的事情暴露了,毕竟死无对证,子壮又远走了宋国,此事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小主孟赢雀瞪了车稳一眼,“还要你教我该怎么做?”
车稳咧咧嘴,尴尬地笑了笑。
小主转过头,朝门外大声喊道,“樟婆!”
立在门廊下的樟婆立刻闪现出身影,恭恭敬敬地待命。
“樟婆,你去一趟斗玉台,看看那个初姑娘还在不在?”小主孟赢雀一字一顿地说道,“最近邑城内不太平,想必她应该走了吧?”
樟婆深深地看了小主一眼,身子弯得更低,“老奴明白,立刻去斗玉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