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旁观者清,蒲伯文已经看出邑宰大人脸色不对劲,好像话里有话,连忙制止住父亲再讲下去。
父亲一向对邑宰忠心耿耿,邑宰大人也一向对父亲提携有加,蒲伯文自然是知道的。
那么,邑宰大人今天说话这么反常,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莫非是……
蒲伯文虽然性格暴躁,在邑城内飞扬跋扈,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傻瓜。
他恭恭敬敬地朝邑宰大人拱拱手,小心翼翼说道,“邑宰大人教训的是,保卫蒲城邑,守护邑民,抵御外侵,本就是马正司的职责所在,父亲和我一直不敢忘记。修整兵甲,修缮战车,操练甲士,我们也在筹备之中,应该下个月就可以开始了。”
把话说完,蒲伯文难得地冷静下来,两眼炯炯有神,直视着邑宰大人。
邑宰满意地点点头。
“伯文果然长大了,若是脾气再好一些,以后大有可为。”
说到这里,邑宰大人却叹了一口气,脸色又凝重起来。
“不过,有些事情,你们恐怕要提前了——家主那边刚传来的消息,郯国最近可能会对我们钟吾国有所动作,蒲城邑定会首当其冲,所以让我们悄悄做好准备。”
“郯国?”
蒲直和蒲伯文都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邑宰。
邑宰一脸沉重,点点头。
“怎么可能?”蒲直脸色惨白,张着的大嘴好久以后才猛然合上,,“郯国是我钟吾国的姻亲国,我们君太后可是他们国君的亲妹妹。”
两国是姻亲国的确是事实,也正是这个原因,蒲城邑虽然是边陲小邑,兵少力弱,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接壤的郯国发生冲突。
“好像说,郯国朝廷那边发生了内乱,国君被杀了。”邑宰一脸的愁容,“来送信的人恐怕知道也不多,只是让我们小心戒备,但不要大肆张扬,免得惹祸上身。”
“可是……”
马正蒲直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他哭丧着脸,“可是,我们蒲城邑也就是一二十辆战车而已,如果郯国人真的打来了,我们也没有一战之力啊。”
这一点上,马正大人的确没有说谎。
蒲城邑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两战车,即使每辆战车都配满十个士卒,也不过是二百名士卒而已。
这已经是蒲城邑的极限了。
一则是因为蒲城邑邑小人少,养不起这么多的兵卒。
二则也是因为蒲大夫仅仅是个朝廷下大夫而已,职位低微。如果邑城内兵车、甲士数量太多,有违朝廷的律例,容易背上图谋造反的罪名。
就这点兵力,若是郯国人入侵,蒲城邑实在是没有招架之力。
“只是要我们小心戒备而已,又不是一定会开战——天还没有塌下来!”
看马正蒲直如丧考妣的模样,邑宰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忍不住训斥起来。
“再说了,即使我们兵力不济,倘若郯国人入侵,难道我们能不战而降不成?”
邑宰越说越生气。
“蒲城邑是家主的采邑,也是我们赢姓蒲氏在钟吾国的立身之本。若是丢失了蒲城邑,不要说蒲家会分崩离析,我们这些人也没有存身之处。车家两兄弟的今天,就是我们几个的明天。而且,作为丧家之臣,我们比车家两兄弟更不如!”
马正蒲直面红耳赤,小声地争辩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等身为蒲氏族人,又是家主的家臣,自然忠心保主,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这力量悬殊……”
“既然知道力量悬殊,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抓紧筹备,不要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看马正蒲直一脸尴尬的样子,邑宰大人似乎心有不忍,缓和了语气。
“我让暂时不要插手车稳的事情,也是为你着想。郯国人若是真的要入侵我蒲城邑,自然要先穿过北部荒原。既然你们如此讨厌车稳和子壮,那就不如把他们束缚在北部荒原上,让他们直面郯国人的第一波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