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呢,祖父,在来桑林村以前,你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这也是一直困扰着子壮的一个问题,趁这个机会,看祖父有松口的意思,子壮赶紧追问道。
他眼巴巴地望着祖父,心里砰砰直跳。
“很多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人追杀我,我就跟着别人跑。跑啊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了我自己。”
跛老爷子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伤疤,脸上闪过一丝的痛楚。
“子壮,我不是存心不告诉你。我脑袋受过伤,很多的事情的都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又好像是记错了,好多的事情分明是矛盾的。人家说,人快要死的时候,头脑反而会清楚起来。如果这么说,估计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因为我最近想起来很多的事情,很不好的事情,我自己也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说到这里,跛老爷子转过身,仰望着那高耸的祭台,目光似乎通向了遥远的夜空中。
“二十岁吧,等你到二十岁的时候,我会给你加冠,你就是成年人了。”
跛老爷子把目光收回来,喃喃地说道。
“到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我能记起的所有事情来,虽然我也分辨不清那到底是真是假。所以,在此以前,你要好好地活着,不要无辜地去送死——告诉我一些流民村的事情吧,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见祖父突然改变了话题,子壮有些失望。
加冠的说法,子壮毕竟在邑城里呆过一段时间,还算是略知一二。
男子年至二十,就要在宗庙中行加冠。礼行三次,意味着他从此可以独当一面,拥有插手家族事务、为国效力、乃至去宗庙拜祭祖先的权力。
这礼仪主要是针对的贵族子弟,和他一个野民没有多大关系。
野民无姓无氏,连个邑城都进不去,更不用说拥有家族的宗庙了。
不过听祖父提起了流民村,子壮不禁笑了起来。
流民村这几天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子壮没有亲眼所见,是孙头丁偷偷告诉他的。
据说蒲伯文带着一百人左右的邑甲队伍,隔三岔五地就在流民村附近操练,估计是想给流民村一些压力,让他们知难而退,滚出北部荒原。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好不威风。
不过流民村的人按兵不动,只是龟缩在村中,集中力量构筑工事。他们在村子的周围垒起了土墙,挖了壕沟,还竖起了寨栏,大有不屈不挠,和蒲城邑的邑甲相持到底的意思。
几次三番下来,一百人的邑甲就有点放松了警惕,开始懈怠起来。
昨天黄昏的时候,在离流民村大约一百步左右的地方,两辆疾驰的战车却忽然掉进了别人早已经挖好的陷坑里。
紧接着一声呼哨,几十个上身赤裸,脸上涂满油彩的家伙,一个个手持短杵和斧钺,杀声阵阵地从附近的草丛中冲了出来。
邑甲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惊慌失措。他们不知道对方人数到底多少,心惊胆战,不约而同的四散而逃,哪里还顾得了同仁的死活——蒲伯文跑在了最前面,跑得比谁都快。
“倒是没有出什么人命,就是被逮住的三五个邑甲被剥光了衣服,摁在地上,屁股给打得乌黑,然后给放了回来。据说有个毛脸的小子,长得像个猴子,非要用斧钺砸他们的命根子,所幸被其他人给拦住了,哈哈哈……”
说到这里,子壮乐不开支,知道那毛脸的家伙肯定就是毛脸鸷了。
也只有这个家伙有这个恶趣味,要不然也不会非要传授他津津乐道的击裆术了。
当年在草甸村作弄三木的时候,他还用草蛇咬了三木那儿一口……
……
“是有点意思。”跛老爷子也嘿嘿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奕老爷子身为祝其国的公族,在流民村蛰伏了十几年,竟然会想到这么个馊点子。这人啊,还真会变得。”
“我觉得这个点子很好,估计他们再也不敢随便去流民村去闹事了。”
子壮脑补了一下那些邑甲灰溜溜离开时的丑态,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呃,奕老爷子老奸巨猾,邑宰大人隐身幕后,就一群马正司的人在荒原上折腾而已。呵呵,小主据说帮他父亲主持家族事务十多年,论起心机和城府,也一定是个狠角色。”跛老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子壮,记住我的话,不要主动掺合流民村的事情,等他们来找你,然后再做决定。如果他们不主动找上门来,宁肯置身事外,免得被当作可有可无的废子给牺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