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宰,族叔……”他嘴唇哆嗦着,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我是没办法啊,邑宰。你若是让我把马正这个位子让出来,我也是认了。但车稳毕竟是个外人啊,族叔,你不能让他骑在我头上拉屎啊……”
……
听马正结结巴巴地把畎狩的事情交代完,邑宰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再甩他几个耳光。
但看着马正委屈的面孔,红肿的脸颊,恐慌的目光,邑宰大人还是忍了下来。
他站起身来,一个人在祭堂里踱来踱去。旁边的马正大人不敢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
邑宰大人停下了脚步,冷眼看着他。
马正恐慌地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
“小主和车稳那边有充分的证据,那晚偷袭蒲府的人,的确是来自于郯国缉奴队,但不知道城内的内应到底是谁。让老夫欣慰又汗颜的是,无论是家主还是小主,都丝毫没有怀疑过我对家主的忠心。蒲城邑之内,除了老夫之外,能够勾结和掩护郯国缉奴队的势力,无非就是马正司,民正司,还有理正司——你的嫌疑最大!”
马正大人哭丧着脸,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邑宰,族叔,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啊……”
邑宰大人冷哼了一声。
“开发北部荒原的事情,是小主的一箭双雕之计,也是我同意的。北部荒原这几年一直闲置,若是能开发起来,无论是对于小主个人,还是整个蒲城邑,都是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说是我有四成的份子,那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蒲城邑是家主的采邑,小主是家主的嫡长女,我岂能和小主争利?即使小主真心诚意要给我,我也不敢收——家朝廷的其他家臣岂会放过我?二则,郯国缉奴队竟然敢夜袭小主,这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势必要付出代价。小主通过流民村散播流言,就是要引诱缉奴队攻打流民村,从而一网打尽。如果再借机挖出勾结缉奴队的内奸,那就再好不过了。”
“流民村,果然是流民村……”
马正大人喃喃地说道,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这么说,小主和流民村早有联系,已经有了默契——可是……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混账,你就是小主怀疑的内奸之一,而且嫌疑最大,岂会把真相告诉你?”邑宰一脸的无奈,“我早已经给你暗示,让你好好操练你的邑甲,以备郯国人入侵,是你自己执迷不悟!趁着对付流民村的机会,操练我们的邑甲兵士,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引起郯国人的警觉。可是你……唉,你的邑甲竟然如此地不堪一击!”
马正大人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若不是理毅刚才来通知我,说你和郯国缉奴队今晚会有行动,我本来准备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邑宰越说越气。
“邑甲的一举一动,竟然让理正司摸得一清二楚,你那个宝贝儿子可真是出息了。你管辖了北部荒原十几年,和流民村多有接触,竟然不知道对方是祝其国的公孙,你可真有本事!他在北部荒原蛰居了这么多年,岂是寻常的乌合之众?若不是考虑到你父亲对我的提携栽培之恩,若不是你今天还对我蒲氏还有一点点忠诚之心,哼,你那宝贝儿子出兵流民村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
马正大人冷汗直流,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邑宰,这么说,理正司也参与了此事?”
邑宰沉重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理正大人今天亲口告诉我,我也不敢相信。这理正司竟然要招安这帮流民,来对付即将入侵的郯国人。唉,虽然家主投靠的是朝廷的司徒德,一向和理正司背后的太后势力不和,但此事涉及到蒲城邑的存亡,我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到这里,邑宰大人似乎也倦了,不想再谈了下去。
“既然你和郯国缉奴队已经约好,他们今晚亥时攻村,你子时去清扫战场,也是给你了一个转圜的余地。他们那几百人,恐怕不是那老奸巨猾的流民奕的对手,别忘了身后还有个阴险狡诈的理正司呢——你的邑甲不要出动就是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岂不是更好?”
“不不不……邑宰大人,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再给我父子一个机会。那畎狩几乎诈去了我一大半的家产,我们父子以后一定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如果这次挖出那邑城内的内线还好,可万一……我们父子岂不是要被族人猜疑一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