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到了康家就换了新的号码，这是他们家的规矩，要掌控一切才能放心，浅浅也非常理解。</p>

她接了妹妹的话，说：“嗯，我出了很多事情，你姐夫心脏病去世了，远远丢了。我一直在找，找不到，很难。”</p>

年年不敢想象自己的姐姐才二十几岁，就经历了这么多悲惨事，她说给爸爸妈妈听了，这些年苦口婆心的劝解，希望他们理解原谅，姐姐太难太苦了。谁都不要去责怪她。年年长大了才意识到，是自己拿走了姐姐很多东西，不然，她不会过的像现在这样。</p>

每一次和舅姥姥打电话，舅姥姥哭，她也哭，都是心疼姐姐。是个苦命人儿。</p>

年年拉开病房的门，屋里躺着几个病人，都拉着帘子挡着，年年在靠门口的位置拉开帘子。</p>

“爸，妈，姐姐来了。”</p>

爸爸妈妈一起抬起头，浅浅看着他们，很生硬的叫着：“爸爸，妈妈。”</p>

“浅浅……”妈妈一见到她，就哭了。</p>

爸爸瘦成一副枯柴样子，老泪在眼里打转，“浅浅，你过来，我看看你。”</p>

爸爸一辈子做学问，没什么讲究，穿的衣服总是很旧，就像是旧社会的中山装，里面加了一件毛背心。手上打着吊瓶。浅浅慢慢靠了过去。</p>

“浅浅，爸爸有些话想跟你说说。”</p>

“您说吧。”他们之间说话，总是客气。好好的时候是客气，吵嘴吵架也都是客气。</p>

爸爸说：“我这个病，不能好了，我要是走了呢，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们不怪你……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p>

浅浅没有说话，怪与不怪，都发生了，就是这样了。</p>

爸爸继续说：“你学校的位置还留着，我跟你妈妈说了，你回去继续念书吧，我们供你，爸爸要是走了还有抚恤金……”</p>

浅浅立即打断了这话，说：“爸，我念不了书了，我早就念不了书了，我女儿丢了，再也没有那个心思了，我活着，就为找到她。”</p>

爸爸脾气不是很好，一辈子固执己见，生病了依然如此，生气了，说：“你……你为了那么个人，毁了一辈子啊。我当初，我说不认你……不是因为你怨我们你选了跟他，是因为你放弃学业，你大好的前程，你毁了，他毁了你……”</p>

浅浅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话，那些年，每一次她带着二平登门拜访，总是扫地出门。二平从来没话说，她很难受。从小就没认过，凭什么责怪至此？</p>

浅浅无法再保持平静，也很激动，“爸，我不后悔，二平说了，远远大了，他会挣钱继续供我读书，他答应我了不会骗我的。只是他……他没活那么长，但是他对我很好，没亏我一点儿，你们明白不明白，他是最爱我的。为了攒钱给我花才死的，他没有错，没有！”</p>

爸爸一口气没上来，憋住了，捂着心口，年年赶紧上前安抚，妈妈站在一旁，搂住浅浅肩膀。</p>

说：“浅浅，妈妈理解，妈妈理解你的。我从来没求过你是不是？你爸病了，还是这么个病，就一个心愿，你回去念书吧，行不行？”</p>

“妈，你是我们的妈妈。我不说别的，也不说我自己，年年要是丢了，你还有心思念书吗？有心思考虑自己的大好前程吗？”</p>

妈妈被问的噎住了，没了后话，年年不太理解，说：“姐，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来。”</p>

浅浅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年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注定了，从我丈夫去世女儿丢了开始就注定是这样了。拿什么改变？你们让我拿什么改变！从我12岁在天津的家里偷偷听到你们说房子以后留给年年开始，我就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在你们心里是个外人，不是吗。我一辈子毁不毁，只有舅姥姥才是真的关心。我跟二平这样，舅姥姥没有骂过我一句，她说，浅浅，你心里开心就行，别苦着自己。从小到大，你们从来没问过我一句心里开不开心。是不是？你们怪舅姥姥没把我教育好。在那个破农场里，舅姥姥算是个好人了，把家里最好的都给了我，不敢让我受委屈。你们还要怪她，你们有什么资格去怪她！有什么资格怪二平？他们才是实实在在对我好过的人！”</p>

爸爸拼命的咳嗽，妈妈和年年都在哭，浅浅心里也难受，她不想再提这些事。</p>

好好的看看彼此，说些好听话，不行吗？</p>

浅浅擦了擦眼泪，“爸爸，对不起，我知道是我无知，我让你们蒙羞了，你是文化人，受不了这些。但是请你们也体谅体谅我好吗。我很难受，能撑到今天，也很不容易。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过来看你。”</p>

浅浅说完，转身就走。二平说，长辈就是长辈，再有错，不能顶撞。</p>

她需要冷静冷静，不能恶语相向。</p>

爸爸病了，再怎么样，爸爸得了重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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