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殷杰很符合东北男生高大的形象，但不是强壮的那种，183的身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又长又直的腿。

在这个男女比例“一对情侣一对百合”，还有一半南方来的孩子的大学，身高显眼不说，反戴一个棒球帽，脸偏尖肤色白。

没有小说里经常描述的长睫毛大眼睛深眼窝和英气的眉毛，只有那两颗突起的小虎牙，但笑起来整个人明朗得像是会发光发热。

开学那天早晨，他拎着贴满了哆啦A梦贴画的行李箱，踏入食堂前那个凹下去的大广场。

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一个个笑靥如花的学姐和热情英俊的学长，也不是校学生会、校广播台、红十字等学生组织的大型伞棚，而是一个孤零零的画架，和画架旁的那个人。

那天的蒋亿真是典型的青年艺术家形象。

后脑扎一个小辫，自来卷的头发还散下一缕在额前，戴一副细黑边大眼镜，眉毛鬓角很浓，让关殷杰一下想到了金城武，眼睛低垂着看向画板。

但关殷杰还是直觉他那双眼很漂亮——视力奇好的关殷杰看着他浓黑的睫毛都快连成了一条没有断点的线，睫毛这么长，眼睛一定不会不好看。

红色的帆布鞋，黑色的短袖上有一条龙的图案，毫无修饰的黑牛仔裤。能在九月份仍然未褪尽的暑气中这样打扮，看来是个直男无疑了，关殷杰在心中草率地下了一个判断。

其实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还是在高一那年。

高中生活紧张，他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研究自己所属的这样一个群体，有心找同类却无力——高中时智能机手机卡的掌控权在他母亲手里，家里为了他学习还特意让他搬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只有保姆陪他住着，连电视都不能看，接触的圈子只有同班同学，什么社交软件也没用过。

对于半只脚踏入了同志圈子的观音小白来说，用肉眼来辨识同类太难了。

纯良温柔无害如他压力大的时候，也只是拜托妹妹去网吧给他找点耽美文和h轨，再用蓝牙偷偷在晚自习后漆黑一片的车棚里传给他。

关殷杰有时候真的觉得妹妹很厉害，初中就会上网吧挂VPN翻墙，什么资源都能找着，关殷杰怀疑就算让她去找什么暗网的网址她兴许都能给鼓捣出来。

关殷杰高一的时候，他妹妹就在他们重点中学的初中部读初二，虽然每天晚自习都在最后一排和一群男生打扑克牌就KFC全家桶，但成绩还是年级一二三轮回，天天上课看小说下课去网吧也不见被班主任叫家长。

当然，他们妈妈也不会像限制关殷杰上网娱乐那样限制他妹妹。

偏生这种容易拉仇恨的天赋在她身上，却不见被任何人眼红嫉妒排挤，人缘还好的出奇，有段时间还天天拿班里有女生追她这件事刺激关殷杰。

对此，关殷杰：“呵呵，就你那173的大个儿，140的体重，之前还是练体育的，比男人还男人，炫耀个毛线。”

鉴定完毕，亲哥。

但就这样的一个亲哥，只有在问妹妹要耽美小说和h轨的时候才害羞得像个第一次上生理卫生课的小姑娘（他妹妹这种生物除外），只敢在下了晚自习后的车棚里“交换情报”——他递给妹妹一张纸条，妹妹给他传资源。

由于高中晚自习下课时间比初中晚，妹妹也不可能天天多等他一个多小时，他们约定好每月月初来一次“放学后黑漆漆车棚中的交易”，之后的每一个月，他基本都靠妹妹的“精神食粮”的喂养生活着，平淡度过了高中最艰难的两年多岁月。

其实一开始他们是不传小纸条的，只有关殷洁单方面向他哥传资源。

她成天在外面瞎跑，由于身高体重优势，出入酒吧KTV网吧基本没人拦，她只要随便找人借张身份证，基本各处畅通无阻，社会上三教九流认识不少。

一开始她哥向她坦白并拜托她帮忙找资源的时候，她内心是十分拒绝的，当然也仅仅是对于她哥问她要资源这种无异于“一个男生问一个女生要A片”的侮辱她生理上好歹仍是女性尊严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对于她哥的性向，却在表示理解后三缄其口。

关殷杰对他妹妹的接受速度又忐忑又震惊：“你……对同性恋没有什么……看法吗？”

“你这个问题本身就带有偏见色彩吧。”

“我总觉得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什么的，会很奇怪，他们大概会觉得·……很变态吧……”

“傻逼才少见多怪。”

关殷杰踏向同志圈的第一步——得到认可这一环节就这样三言两语地被打发了。也正是因为他这个妹妹，他第一次向人询问别人对他性向的看法时，就像第一次询问妈妈自己从哪里来的幼儿，听到的答案就仿佛是真理，在这宛如一张白纸的领域内的三观的基底都出自别人之手。

如果他妹妹在那时表示了嫌恶，像有些人看gay就像看变态那样看着他，他之后也不会坦然大方地全盘接受自己的性向，大概会觉得自己不正常甚至内疚自责吧。

但他对关殷洁的感激几天后就消失殆尽了，当他第二次在约定的时间与关殷洁“车棚幽会”时。

“卧槽关殷洁你给我找的什么玩意儿！你就不能照顾我是第一次，慢点来好吗！？”

“哥你真是越来越放|荡了，才一个月没问你心路历程你就把车开到飞起了，妹妹我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