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熟悉的陌生人
  2008年10月7日下午，17岁的张艺鑫背上行囊，来到异国他乡追梦。
  新学校，新宿舍，新同学。
父亲的去世，陌生的语言环境，让原本内敛的张艺鑫把心包裹地更紧了。
一位室友是来自瑞典斯德哥尔摩的络腮胡子男，名叫Robert Glavas，人很幽默，两个人用英语交流完全没有障碍。另一位是来自北京的男孩，长得特别漂亮。张艺鑫知道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子不妥，可鹿寒确实清秀漂亮的像个女孩。不过鹿寒的性格相当北京爷们儿，喜欢踢足球，经常自称“鹿爷”、“鹿哥”、“小爷”，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漂亮。
语言学校大多是外国学生，文化习惯比较杂。一开始大家韩语都不大好，所以没有交换生的时候那么在乎年龄和敬语的问题。张艺鑫感觉轻松不少。
第一天晚上，张艺鑫没回宿舍。张妈妈请胡子男和鹿寒吃了韩国烤肉。母子俩住的宾馆。
第二天上午，张妈妈陪张艺鑫去ST报到，签合同。语言学校到ST坐地铁只要二十分钟。张艺鑫意外发现，路上居然可以看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ST公司大楼，华丽高大，耸立在这个国家寸土寸金的市中心。ST被称为亚洲造星工厂、明星庄园。一楼是公司伊始至今的上百位明星巨幅海报展览馆和专门出售自家明星周边的大型商场。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的胖乎乎的妹子，看样子大学刚毕业不久一切手续快速完结，相当产业化高效率。妹子带他们参观了练习生教室，有舞蹈室、练歌房、语言班、礼仪教室、心理建设工作室等等。因为张艺鑫不住练习生宿舍，就没去看。
要在这里长期待了，张艺兴去办了新手机卡，国内的号在这里打不了。这下除非张艺鑫主动联系大家，似乎没人能找到他在哪儿了！
去公司练习室的第一天，张艺鑫印象非常深刻。说不期待遇到吴世薰他们绝对是假话。
张艺鑫早早赶到了语言教室门口，正要走进去，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接近190的身高让人印象深刻，锐利挺拔的五官非常欧化。张艺兴第一反应，好帅啊！ST果然卧虎藏龙。虽然帅气，但与吴世薰的亲切感不同，那人强大的气场让张艺鑫感到有点压迫。
张艺鑫浅浅地笑笑，用他带着南京腔的破烂韩语和对方问好打招呼。
那人看着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中国人？”
“是啊，你是中国人？”
那人指了指语言教室的门牌，笑了，露出牙龈的笑使他整个人亲切很多，用带着轻微港台腔的普通话说道：“拜托！韩国人谁来语言教室。这里上课的大部分中国人或者华裔，还有几个日本人、泰国人。”
张艺鑫在ST遇到中国人感觉好亲切，立刻笑出灿烂的酒窝，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张艺鑫，来自中国南京。”
那人伸出大手，酷酷一笑，“你好，中国广州，吴一凡。”
不管公司还是语言学校，中国人都不少。张艺鑫蛮开心的。不过连续几天都没看到朴灿宇他们，张艺鑫有点失落。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第一天给新练习生上课时，公司分管外国练习生的崔胜权老师告诉大家，每个月月底都有淘汰测试，语言礼仪心理建设是必修的，唱歌舞蹈rap武术个人技自行选择主修课程，但全部都得学习。每天的基本练习项目是跑步十公里，目的是锻炼稳定的气息，做到边跳边唱也能气息不乱。
张艺鑫听说过韩国演艺圈竞争异常残酷，可在知道培训流程之后，还是非常惊愕。据说女练习生也是这样，实在是太魔鬼和变态了。
崔老师是韩国华裔，毕业于韩国名校C大管理科，很有能力的一个中年男人。听到C大，张艺鑫更喜欢这个老师了。崔老师对中国练习生虽然严格，但非常亲切和负责。
崔老师与新来的几个练习生一一面谈，了解大家的基本情况。他很喜欢张艺鑫的汽水音，非常具有辨识度。但张艺鑫歌唱方面缺乏系统训练，崔老师的评价是性格温柔，vocal高音爆发力不够。因为艺鑫有拉丁功底，崔老师建议他主修舞蹈。因为嗓子是天生的，舞蹈努力的话可以提高。但是，hip-pop舞蹈、k-pop刀群舞与拉丁有很大不同。他建议张艺鑫要忘记过去，下苦功从头开始。
因为张艺鑫没赶上上个月末的测试，他暂时去舞蹈D班上课。
第一次去舞蹈D班训练，张艺鑫有点小期待，心想会不会遇到在舞蹈B班的世薰呢？然而并没有……倒是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吴一凡。
吴一凡异域风情的长相不是ST所钟爱的类型，但没人可以忽视他令人印象深刻的帅气，所以短短半年吴一凡就进了rapB班。
他告诉张艺鑫，“一会上课少说多看，这里不是中国，你一看就特单纯好欺负那种”。
张艺鑫觉得这哥们很直接但很真实，谢了吴一凡，又互留了号码，说以后请凡哥吃饭。
第一次去中韩练习生都有的舞蹈室，张艺鑫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大家都不说话的。刚到班上他和其他练习生打招呼或者微笑，收到的都是冷漠或者面无表情的转身。
舞蹈老师真的非常严格，动作不到位就会飙脏话或者体罚。张艺鑫第一节课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韩国练习生一边被打脸一边大声道歉。
张艺鑫特别震惊。
他清晰地接收到一个信息：ST公司练习室是一个上市公司的产品生产基地，不是象牙塔里的教室；里面的练习生是野兽出没的丛林里互相厮杀的竞争者，不是下课能一起打球的同学……
休息的时候，有老练习生使唤张艺鑫去倒水、擦地板上的汗渍。人生地不熟。想到和妈妈的约定，张艺鑫告诉自己要忍，默默照做了。练习生之间严重的防备心和欺生令张艺鑫惊讶。
基础练习的时候，同是舞蹈D班的中国新练习生刘磊笑嘻嘻地跑过来，和张艺鑫说话。刘磊家是沈阳的，中国朝鲜族人。虽然语言文化没有任何障碍，但也很难融入韩国练习生内部。用刘磊的话说韩国本来人与人之间的阶级文化就很严重，欺负新人或者比自己小的练习生在这里很常见。要想在这里不被欺负得找资历老的练习生做靠山，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在哪儿都适用。
这个道理张艺鑫当然懂。可那时他还没有从爸爸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整个人很敏感。一向温润的他变得和周围人有点疏离。
张艺鑫更加谨慎，小心翼翼。他非常安静努力，舞蹈和外貌在D班鹤立鸡群。老师非常喜欢他，从没对他言语羞辱过。可在公司张艺鑫已经习惯用安静来保护自己。
张艺鑫白天上学，晚饭后赶到公司上课，然后进行必须的基础练习和舞蹈训练，再赶地铁回学校宿舍睡觉，爬上床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每天基本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刚开始一周真的生不如死，早上起床上厕所，腿都站不稳。张艺鑫在同龄人中算非常清瘦的，公司依然要求他控制体重。老师说上镜会让人看起来比真人胖，想要上镜好看必须非常瘦。最近他中午一小份炒年糕，晚上只吃一个面包或者干脆不吃，又累又饿，头晕腿软。
还有月底的选拔淘汰，听吴一凡说光是外国练习生就有将近一百人，韩国本土练习生更多。张艺鑫终于明白了小孩那句话：压力有点大。小孩那么小，真的好辛苦。这样一想，张艺鑫更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张艺鑫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韧性。十几天以后，他就逐渐适应了这种苦行僧般的生活。
一直都没见到小孩和朴灿宇他们，张艺鑫也不想给对方惊喜了。打开KKT，想联系大家出来聚聚，他惊讶地发现除了李珉赫，其他人竟然都不在好友里了！怪不得好久没收到小孩的消息了。
张艺鑫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只要对方表现出一点点拒绝的意思，他都不会去越界。去公司的路上，他依然能看到秘密基地，美丽的风景却让人伤感。
这天在食堂吃午饭，鹿寒抱怨张艺鑫总是行踪神秘不见人影，害得他天天形单影只，要不就和瑞典小哥瞎比划猜哑谜。
“艺鑫，你整天上完课不见人影，中午不休息也要做作业温习功课，天天这么拼，晚上忙什么呢？”鹿寒好奇地问道。
张艺鑫在学校没什么时间交际。
鹿寒是室友又是同胞，为人也仗义，经常帮张艺鑫打掩护请假什么的。
张艺鑫不打算瞒他。“鹿哥，我和你说，你别告诉其他人。我现在还没做出什么成绩，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我在ST做练习生呢，打算以后做歌手。”
“是吗？ST很有名啊，你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鹿寒相当惊讶。
张艺鑫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鹿寒，只是略去了J大和爸爸去世的事情。
“你和韩国真有缘分！”鹿寒好像想到了什么，笑说：“你天天这么辛苦更要对自己好点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周末有时间吗？我两个一起去逛逛明洞。马上天冷了，想买几件冬衣，顺便加个餐。”
张艺鑫周末全天都会在公司练习或上课，偶尔没课就在宿舍学习，准备明年的大学申请考试。他很忙，真的没时间逛街。现在他对衣服保养品什么的已经没要求了，只要舒服干净就好，大部分是在学校旁边小店里淘的。
鹿寒看出来张艺鑫不想去，“就知道你肯定又要忙别的，我还是找Robert一起吧！”
张艺鑫连连抱歉，“马上月底了，我最近在准备月底测试，真的走不开，过了这一阵，请你们喝酒。”
深秋，雨夜。
已经夜里十一点，路上没几个人。
张艺鑫在公司大门外的公交站牌下躲雨。他没带伞，走到地铁站，肯定会淋湿，打算打车回学校。
远处停着一辆白色法拉利，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撑着黑色大伞站在雨里。男子一身潮牌装扮，这个时间，难道他也是公司练习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