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鹤没有回绝，傅观止正看着他，二人身旁马车中，明离君冷不丁唤道：“来这里吧。”</p>

方绝鹤受宠若惊，本就对这位明离君天生有好感，便更不推脱。仔细一想，杜西关怕是要与杜景之同厢，他一方家人，还带着位莽撞的表弟，确实不合适。</p>

两人进了车厢，不进不知，一进才察觉，车厢内部极大，四人坐也绰绰有余。车厢中放了一扇不高的屏风，隔开两道座，绉纱犹随着马车颠簸，在舞动着。</p>

明离君身旁女童已经醒了，她表情木讷，眸光涣散，手里拿着一瓷瓶，瓶里插着朵花，已经枯萎了。</p>

方绝鹤在外拧了拧衣上水，迈进车厢，温声道：“叨扰了。”</p>

傅观止没有直视明离君，微微低垂着头，随意坐了。</p>

明离君眼中带笑，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二人，低下头环住女童，问道：“晚晚，可饿了？”</p>

女童伸出手，腕子纤细，她触了触那片枯萎的花，将干枯的屑点落了些，看着碎屑落到地，摇了摇头。</p>

明离君叹了口气，道：“小女寡言，与我也不亲切。”</p>

方绝鹤道：“令爱生的便可人，只是现在慧根未满，再大些便不认生了。”</p>

傅观止等方绝鹤话音落了，道：“花很是别致，形似将离，实则却过了花期。”</p>

明离君看了看那枯萎的花：“枯木逢春之术，障眼法而已。”他说完，两眼放到傅观止身上，好声好气地道：“我道是谁人摇了铃，不想在此遇到同乡人，你可是曾见过我？”</p>

傅观止摇头，缓声道：“不曾。只听闻明离君百年容颜不朽，可从未听过已有妻女，让人意外。”</p>

方绝鹤也点头，素闻明离君如云中客，只那云端神仙般的人物，突然便下凡了，还拖家带口，让人着实想不到。</p>

“只是闻说，我不过一介布衣，如何不能有妻女呢？”</p>

明离君怀中女童听着听着，打了哈欠，将脸埋进袍中，只露出眉眼。明离君目光柔和，车厢外雨声噼啪，催人入梦，女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p>

众人静默着。方绝鹤眼下一阵凉，他抬头看去，窗牗处垂下的纱幔被风吹起，凉风透过雕花吹进。窗外雨丝紧密洒着，不少红衣弟子身上都湿透了。杜西关也在外，不知为何，他未与杜景之同车，一人固执地坐在马背上，雨滴顺着他眉角发梢落下，觉不到寒冷似的。</p>

车列在官道上飞驰，月上檐角，雨不小反大，夜风也更凉。方绝鹤昏昏沉沉，湿衣傍身，他醒来才发现已手脚冰凉，却不至全身发寒。傅观止在他身边，双眸紧闭，一手似无意搭在他大腿上，源源热流便从他腿处上上下下冲散凉意。</p>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正巧在镇上，众人入住了镇上客栈。</p>

雨顺着檐柱滑下，方绝鹤走在最末，客栈占地不小，还有三道游廊，每间廊中梁架上画着不同的图案，方绝鹤走的那条上画着仙山琼阁，被雨打湿，沉溺在了水中。</p>

杜西关跟在明离君身旁，杜景之仿佛与他置气一般，一眼也没看来。</p>

四屋并院，店家小厮送来了伞，一名名弟子撑着伞去了别院。杜景之关心晚辈，出言问道：“方家小友，你与你表弟今夜如何安置？”</p>

方绝鹤：“我们一间便可。”</p>

傅观止：“两间。”</p>

方绝鹤哈哈笑了两声：“你看，他又开始了，总是与我反着来。一间。”</p>

傅观止皱眉看他：“请你自重些。”</p>

方绝鹤磨牙，低声：“你睡你的房梁是睡，睡我的也是睡，做什么要那两间，睡一间有人的岂不是更妙？听我的便对了。”</p>

傅观止：“……”</p>

两人分了一间房，趁着夜进了去。方绝鹤和着外衣坐在椅上，与傅观止四目相对。乌云已散了，两人没有掌灯，傅观止正巧在窗下，周身带着莹莹月光。</p>

方绝鹤不去看他，道：“你我一间，出什么事，好照应些，我不会窥你私密，你且放心。床留下给你，你我一人一天轮班，我今夜不睡。”</p>

说完，他两手发力，贴着湿衣走了一圈，将湿衣烘干。就地一坐，两腿一盘，撑着头开始看向窗外。</p>

傅观止不动，语气淡淡地：“我不挑。你困了唤我。”说罢，他走向深屋，绕了屏风，窸窸窣窣一阵声，安静了。</p>

方绝鹤扭头看去一眼，不知觉地笑着，又看向窗外。两柱香时间后，雨小了些，他轻轻起身，坐在窗下，侧耳听着外面动静。</p>

又过了许久，他头上下乱点，将要睡着，听得远处门窗吱呀一声响。方绝鹤神识瞬间清明，他一动不动，微微侧头听外面声音，却没能听得什么话语声，只有细微轻巧的脚步，匆匆忙忙地，一会儿又没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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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寡言方绝鹤</p>

讨价还价傅观止</p>

=v=涉世未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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