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段陵淡淡地看他，扣住他的腕微微用力，沈应离痛得喊出声：“错了错了，累了累死了！”</p>

沈段陵松了手：“你不该如此。”</p>

沈应离大开大合地躺在杏花堆中，眯着眼看头顶烈阳：“该不该的，都这样过来了，没什么能改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一路走到死也不会回头了。”他又笑：“你激我动手，我早便看出来了，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打你我可不能解气，又不是孩童时了，哪有这么纯粹的事？”</p>

沈段陵道叹息：“你心中有怨，我是知晓的。有些话，我对你说不出口，便做了错上加错的抉择。”</p>

沈应离知他在说国师殿一事，笑道：“大哥，你错了。我从未有过什么嫉恨的想法，我就是个大俗人，我想跟着你就是跟着你了。若我要做出挑，现在也太晚了些，哪来得及。”</p>

两人对坊间传言闭口不提，却也都心知肚明，摆在明面上说反而伤感情。沈段陵昂头，轻声道：“你该怨我的。”</p>

沈应离：“我已记不得生母是何模样了，但好像所有人都不甚喜欢她，府中关乎她的画像在书楼，我恐父亲不喜便从未翻过，但大概也能想得到。”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是这个样子的。”</p>

沈段陵看着他：“应离。”</p>

沈应离听到沈段陵唤自己名字，下意识地坐了起来，颇为严肃地应了一声。</p>

沈段陵道：“沈家现孤立无援，世家势力忌惮那柏山卫铁骑，朝中旧派势力阻我等世家已久，流云乡一事无可推脱，恐有他方势力也要再参上我沈家一笔。王府无情，颜四姑娘便是这把开了刃的刀划开的第一道口，只因颜大人与沈家同党。”</p>

沈应离心沉了下去：“我与大哥父亲同心，沈家根基尚稳，绝不会因此一役荡然无存。”</p>

沈段陵不语，过了许久笑道：“殷夫人容色绮丽，仪态无双，待人和善，你与她很像。”</p>

两人从清香中抽身，一并来了祠堂，将下摆一撩，双双跪在地，对着列祖列宗磕了三响。</p>

这二人背影挺拔，身姿清绝，皆为世家中的佼佼者。沈段陵目视前方：“倘若沈家挨过此劫，你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了。”</p>

沈应离想了想：“也没什么可打算的，熬过此劫，定要与秋家联合。我同秋姑娘的婚事是拖不得的，总不能让她落下不好的名声，我也已想通了。届时我成了家，混个什么武夫的活计做做，再上山跑个马，同人比比剑，了了一生，也不过如此。”</p>

沈段陵沉思片刻：“都城试不开你的剑，宫墙之下跑不开你的马，这些地方太过芜杂。你可有想过去广阔一点的地方？应离，你空有一身投在贵游子弟中的侠骨，这里不是你的归处。”</p>

沈应离低声道：“大哥，好端端的作何赶我走？各位祖宗面前，我多少还是怕的。”</p>

沈段陵直视前方，淡淡地道：“你原将沈府视为束缚，可你若想成事，需直面的是外面的寒刀冷甲，沈府不该成为你的另一道枷锁，它是你的砥柱之山。”</p>

沈应离漫不经心地笑道：“成不成事的……我倒是怕大哥牵念太多，我这辈子混不出什么名堂来，也不打算混了。在沈家辅佐大哥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再不济也是个沈二，可出了沈府，混迹江湖之中，我便只是个无名过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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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息坐于乐棚之中，面前是些奇术异能之人，正杂耍着，鳞鳞相切，乐声足以飘出了墙外。</p>

这乐棚设在王府内，供府中贵人休憩玩乐。陶息别了别茶沫，对歌舞提不起兴趣，他反复晃着盏，茶水洒了一地，旁边落座之人忙看了过来：“陶大人，陶大人？”</p>

陶息瞥了他一眼，将茶盏放下，看着棚中乐人正表演着立金鸡竿，功艺如神，渐渐愣了神。</p>

旁侧之人均在暗中看他脸色，这陶息半路出身，曾在孙家做过男宠，也不知靠了什么手段，在府中混得风生水起，手里好像真有些能耐。平日里常一人独来独往，穿一身素缟，怪异至极。</p>

到底他出身另类，打听不到什么大背景，不少人正等着看他笑话。</p>

陶息不自知一般，不睬旁人视线，看着杂耍鼓了鼓掌。旁人看不惯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偏要上前问：“前些日子未能搜出什么东西，大人们可是要着手办了？”</p>

陶息含笑，他这张的面孔笑起来温柔无害，教人看了心痒痒：“查不出东西罢了，张大人操之过急。沈家难逃此劫，流云乡之事，有人尚能佐证。”</p>

张大人想要撕破他这副云淡风轻的面孔：“哦？谁人能佐证？”</p>

陶息不笑了，他站起身，就这样看着张大人，语气阴恻恻：“鄙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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