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之毫不犹豫，转身便离去，撰魂残片所存之处独他知晓，杜如初尚在敌手，只得取来再伺机而动。</p>
杜清之的目光恨极了，他偏头闭目，“应如是，你便不为绛姝想一想吗！”</p>
方绝鹤抱臂思索，绛姝……该是应亦同爱女之名，倒是忘记了应如是从未娶妻，也未有后人，却是一直替应亦同照顾着妻女。</p>
应如是也顿了一顿，没有说出话来。他不能松懈，紧了手，道：“你既还在唤我应如是，自然会想绛姝，可我今日所做，只是为了连家。今日，我便只是连文也。”他空着的一手动了动，修士们忙摸上法器，应如是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我本差一步便可使两精怪阴阳相合，不料算得了地利人和，算不到天公。若能再多两日，便能惊动练渊，扫除你们，那时再取其余残片，想必是件容易事。”</p>
方绝鹤看不到应如是神态，却能想到他仍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这话便说的让他十分疑惑。傅观止也从他话中味出了矛盾之处，两人对视一眼。方绝鹤低声道：“精怪是他动手斩的，可不是我，他若真想造作，大可不必与我一同进水潭。”</p>
应如是话中漏洞百出，动机也不明朗，他意欲何为呢。方绝鹤摸上腕上玉镯，静静想着。</p>
施堂主等不及，应如是已是绝对困境，这人以外丹为饵害死了他徒弟，他恨的牙根痒痒：“连家小儿，你已无可生之天，何必困兽犹斗！不如偿我徒儿命来！”</p>
应如是面露蔼然之色，他字句清晰地道：“施广厦啊，你若当真那么心疼徒弟，最好手刃了自己。我从未说过这外丹可保肉身不朽，也不知从谁口中传了出来，你们便深信不疑，不惜逼迫自己爱徒偷来服用。”他环视一周，笑问：“是也不是？”</p>
话是汴华大典上由杜家传出的，应如是句句都拐弯抹角地脏给杜景之，可他理应与杜景之无甚往来才是。连家落难时杜景之还未降世，那时抄连府后盆满钵满而归的是施家才是。</p>
方绝鹤犹在思索，心刚静下来便听到了脚步声，向旁避让了些，看到是两杜家修士抬着箱，箱上扔打着符篆，想来是大典后便再未启过。两人合力抬箱前去，杜景之未跟来，场上众人目光都聚在那箱子上了，还未有人察觉这一点。</p>
杜清之谨慎地让出路，视线没有从朔风上移开过，应如是的剑稳，分毫不差地指着：“打开。”</p>
五行之术，破解起来有些费时，杜西关的伤处还在落血，他不觉自己能帮上忙，只希望不要添乱。想着，他看着杜清之侧脸，不知怎的，却在杜清之面上微微看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方绝鹤也抬头看，冬令属水，箱外符术已开到了水位，傅观止这时握住了他腕，捏得紧，向远望着，轻轻道了一声：“弧矢切风。”</p>
方绝鹤也有所觉，向叠嶂处望，众山裹光，朝雾化成的水珠跳在地，落地声与拍箱声同时作响，符术已破。箱子在二人手下慢慢打开，施堂主也向里看去，杜清之握着谛钦，双眉忽的一蹙。</p>
——箱中无物，是空箱！</p>
应如是微微一笑，反转过朔风，那远山之上银弓拉成了缺月，一箭如万马奔腾，横截暾色，快至一道龙蛇影，朔风与箭相碰，银光倒溅，响声奔突，应如是挥剑摆飞，箭羽如折翅之鹰错乱飞出。杜景之掌弓若神，他其实先后发了两箭，第二箭紧随其后，应如是听到风声但已来不及躲避，他眼中隐隐流露出惊叹之色，这一箭洞穿他手掌，于天峰之间飞坠入地，将身子都带得倾斜，污血飙出，手掌牢牢定在了地。</p>
施堂主见势掌开呈爪，正要一步上前，应如是支剑在地，笑他：“施广厦，你敢吗！”</p>
杜西关已近了杜如初身，他先挑开应如是佩剑，这才探了杜如初鼻息，再把了脉搏，对杜清之点了点头。应如是不急于起身，他好像成竹在胸，缓缓道：“东海经传无数，应双全手里捏着你们在中原做的光彩事，于是应家清异时你们虽知耻却皆不阻挠。而今经传留给了我，我若回不了东海，你们第二日便会名声扫地。施广厦，你想要光家邪术残页，不是寻不到么？我告诉你，在我手里，就在东海。可惜倘若我不能活着回去，残页就不过是一把火后的灰烬，是你仇家手中的致胜法宝。”</p>
杜清之黑了脸，杜西关背起了杜如初，他提着谛钦站至施广厦身前，微微挡了他欲出的掌法，“你该知自己将是何种下场。”</p>
应如是看都不看他，手心中的血流了满地，他似乎不痛：“事情败露，我不过换来一丝口舌之机，好过各位在高台之上便直接赐我一死。你那幼子好得很，杜家也尽可将过失推诿于我，可你若杀我，就是死无对证了。”</p>
应如是留足了后路，杜清之还需将事情原委问个清楚，还杀不得。</p>
“他方才能避开。”方绝鹤在心中做了肯定，施家修士上前收了朔风，随着两名抬箱的杜家弟子一并走来。方绝鹤伸手点了点傅观止侧腰，换来一道深沉的目光，他没说话，待那施家修士走来，悄悄伸出一只脚，把他绊得飞扑出去。傅观止会了意，探手稳稳锁住那修士的肩，帮他正回身形。</p>
朔风落进方绝鹤手中，他急于求解，攥紧剑身，盯着松石，手心的痛感慢慢淡了。但他眼中光影变幻，却像淋了场秋雨，冷进了心肺，那段往事争着碾碎供他后退的尘寰路，他满面皆是错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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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始进应如是的回忆杀，杀四章。</p>
=v=应如是，一朵中年桃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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