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见他无动于衷，不由心中一紧：“箫寒，你……会同意吗？”
沈徐来想了想，摇头道：“我一个瞎子，又何必出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赵昱松了口气，须臾又皱起眉头：“别这么说，你的眼睛总会好的。”
他似是怕沈徐来不信，又加了一句：“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沈徐来说：“我的事情，就不劳夷王殿下费心了。”
说完，便不理会赵昱，径直向内侍走去。
有了赵昱的提醒，沈徐来也差不多知道了皇帝这次召他进宫的目的。
但沈徐来能成亲吗？当然不能。
就算人家姑娘不介意他的眼睛，也不在乎他的声名，可沈徐来任务完成后总会离开这个世界，他不能让姑娘嫁给他后就守活寡吧？
于是前往御书房的路上，沈徐来搜肠刮肚想了一堆理由打算拒绝，结果这些话没等到说出口，就全烂在了肚子里。
因为皇帝给他相中的姑娘不是别人，是当朝翰林学士夏常辉的妹妹，夏常茹。
沈徐来对夏家兄妹不太熟悉，但他们的父亲夏禹迟却与原主有着密切关系。
当年凤抒跟随凤老将军上战场，结果流年不利倒霉透顶，被东黎人抓去当了人质。
期间他还受过很多非人的虐待，胸口的奴隶印记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彼时正值两方对峙，战事胶着，东黎人打算拿他的性命威胁凤老将军撤军。
凤老将军若是退步，赵国便要连丢三城，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将面临东黎人无情的屠刀，所以他是万不可能退的。
但凤抒是他的独子，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就在这时，他麾下一个将领挺身而出，独自一人潜进敌军大营救出凤抒。
这位将领，就是夏禹迟。
后来他确实成功将凤抒救出来了，但自己也死在了敌人的乱箭之下。
最后凤老将军看见他们的时候，夏将军以一个保护的姿势，用身躯紧紧将凤抒护在怀里，愣是没让凤抒受一点伤。
沈徐来在资料上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就被这位将军感动得稀里哗啦。
如果皇帝选其他人还好说，但是夏常茹，不管是沈徐来还是凤抒，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皇帝看着面前的丹青画像，满意地点头：“朕听闻这位夏姑娘温婉贤淑，蕙质兰心，对琴棋书画颇有研究。虽然她体弱多病，不常与人来往，但胜在与你八字相配，又是个旺夫的命理，你觉得如何？”
沈徐来低着头，淡淡回道：“若她不介意臣的眼疾，臣没有意见。”
皇帝说：“正好内阁中缺了一个职务，朕想着可以把夏常辉提上来，门当户对，绝不会辱没了侯府门第。”
沈徐来手指搓着狼皮软毛，只觉皇帝已经把前路都给他铺好了，容不得他拒绝，他也不能拒绝。
他附和道：“一切听凭皇上的旨意。”
皇帝笑道：“既然你也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呀，也是该成亲找个人管着了，否则成天游手好闲，像什么话？”
沈徐来道：“皇上说的是。”
接下来，皇帝又跟他聊了些有的没的，就放沈徐来回府了。
出宫仍是由那位内侍带路。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起了小雨的关系，沈徐来明显感觉天气更冷了，连披着裘衣都无法御寒。
从天而降雨丝钻进伞底，夹着风噼噼啪啪打在脸上，有些黏腻的难受。
这样的天气好像在衬托主角的心情。
系统佯装沉重地叹了口气：“哎，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角恋修罗场吗？命运之子这么爱你，你却要另娶他人了。”
沈徐来：“……”
系统兴奋道：“这么狗血刺激的剧情真是深得我心啊，嘻嘻。”
沈徐来已经不想和系统说话了。
他握了握冰冷的手，刚想问还有多久到宫门，便听前面内侍的脚步停下了。
“夷王殿下？”内侍惊讶道。
天气阴沉，暗色的浓云沉沉压在头顶，令人无端胸闷。
赵昱颀长的身影就站在水雾氤氲中，背后是安京最繁盛的长街。青瓦乌檐朦胧了他的五官，那道深炯的目光却直直穿透薄纱般的雨幕，不偏不倚落在沈徐来身上。
他将自己站成了一块望夫石，固执而虔诚地等着他的爱人。
沈徐来也有些意外，这么大冷天的，赵昱居然在宫门口等了他这么久？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伞，缓步朝他走了过去。
直到两人的距离缩短至三步，沈徐来才停下，骂道：“赵昱，你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
反正没有人听到，他骂得非常痛快。
赵昱解释道：“我刚刚在这里想事情，一回神你就出来了。”
沈徐来：“……”
当他弱智？如果真是这样，他身边的随从不会提醒吗？
见他露出明显的嗤之以鼻的神情，赵昱叹道：“好吧，其实我刚才有句话忘记跟你说了。”
沈徐来：“什么？”
赵昱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你穿着我送的这件狼裘，很好看。”
——你穿着我的衣服，很好看。
隐约间，不知是谁贴着他的耳廓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些轻佻，又含着脉脉温情。
沈徐来耳朵发烫，下意识想去推他。
然而做出这个动作后，沈徐来便微微一愣。
好像记忆里，那个陌生的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赵昱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笑道：“正好闲着无事，我送小侯爷回府。”
他的手很冷，应该是在雨里待久了的缘故。
沈徐来皱了皱眉，难得态度温和，没有立刻甩开他。只是在上马车前抽回了自己的手，对赵昱说：“王爷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管家，回府。”
赵昱倒没有继续死皮赖脸。
他拿着沈徐来走之前硬塞给他的油伞，目送平阳侯府的马车缓缓消失在雨幕里，眉尖眼角全是温暖的笑意。
他的箫寒果然是嘴硬心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