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是南夏都城,南夏王年迈却仍不放权,太子之位也一直悬而未决。而沈家可以说是南夏的开国功臣,南夏王更赐予了沈家世袭的爵位。
沈遥是沈家嫡子,十七岁参军,二十岁便已建功立业,建南一役,以三万军队抵挡住了北汉三十万铁甲精骑,从此,这位少年将军名扬天下。
南夏的百姓甚至将这位少年将军称作战神,他们以为,有沈遥在一日,北汉的铁骑绝不可能踏入费城一步。
可是,世事难料。四年前,沈家谋反,南夏王突然下令,诛灭沈氏一族。鲜血染红了长街,百姓们亲眼看着沈家被灭族。
当时谁都觉得沈遥活不成了,但谁都没想到,南夏王竟然放过了沈遥。沈遥手里没有兵权,谁都觉得沈遥是恨南夏王的,若非如此,当年北汉兵临城下的时候,沈遥就不会袖手旁观。
就在他们都以为沈遥从此再也不会受到重用的时候,一年前,南夏王竟然再次封沈遥为将军,并且赐还了沈家大宅,好像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而更令人惊奇的是,沈遥竟也接受了。
人们都觉得沈遥是在忍辱负重等待时机,可是如今一年过去了,沈遥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不免隐忍猜疑,他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沈遥刚从早朝下来,就被人叫住了。
“沈遥!”安靖瞧着沈遥,脸色带着愠色。
“大殿下。”沈遥恭敬的行礼。
“你要去哪儿?”安靖质问道。
“早朝已毕,臣自然要回家。”
“你真要回家倒好了。”安靖冷冷一笑道,“别是转一圈,又去了朝阳宫。”
“大殿下说笑了。”沈遥脸色平静,一点波动也没有。
安靖气不过,正要再冷嘲热讽几句,却见到一个人从大殿走了出来。
显然,沈遥也看到了,他的脸色在看到走过来的人时微微一变。
安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四皇弟,刚刚在朝上表现的不错啊,不是得了父皇的欢心,连皇兄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大皇兄。”安逍微微颌首,行了一礼。
安靖看着旁边沈遥的目光一直看着安逍,动也不动,不由得道:“沈大人,见到四弟不行礼么?”
沈遥正要行礼,安靖却拉住了他的胳膊,“哎呀,我怎么忘了,以四弟和沈大人的关系,怎么会在乎这些虚礼呢。”
沈遥僵住了,下意识的看向安逍。
安逍的脸上没有表情,甚至都没有看他。
“对了,四皇弟,我听说花月坊来了几个美人,不如别回朝阳宫了,今晚一起去玩玩如何?”安靖朝着安逍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沈遥,好像是故意在试探他的反应。
“大皇兄盛情,臣弟怎敢扫兴。”安逍淡淡的应道。
安靖不出所料的看见沈遥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顿时觉得朝堂上的气消了不少,“好,那今晚本宫可就恭候大驾了。”
安靖走了,安逍也要离开。
却不想,沈遥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安逍的目光从沈遥拉住他的手,移向沈遥的脸,眼眸波澜不惊。
安逍一句话也没说,沈遥却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了冷意,他的心也冷了下来,手不自觉的放开了。
直到沈遥回到府里,脑子里还想着安逍的那个眼神,就连管家叫他都没听见。
“大人!”
沈遥回过了神,只听管家道:“林大人来了。”
厅里的人见沈遥回来了,笑着道,“沈贤侄。”
沈遥的脸色很冷,“不知林大人来此何事?”
林河的脸色僵了僵,眼底泛着愠怒,但顾及到来的目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容,道:“这不是许久不见贤侄,今日特意来叙叙旧。”
“是吗?”沈遥语气冷淡。
见沈遥如此的不给面子,林河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有些不悦道:“沈贤侄难道一点旧情也不念?”
“林大人跟我们沈家还有旧情吗?”沈遥冷冷一笑,“若是有,当年林大人也不会见死不救。说起来,沈遥有今日,还是拜林大人所赐。”
“你!”林河被沈遥气的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的发红。他喘了口气,顾及着沈遥现在的地位,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沈贤侄,过去的事就不要总是放在心上了。以后大家同朝为官,免不了要打交道。”林河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这样吧,今晚我请你去花月坊喝一杯,韩大人和赵大人也会去,沈贤侄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沈遥当下立刻就想拒绝,但林河提到的‘花月坊’却让他犹疑了一下。沈遥想起了安靖的话,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林河以为他接受了示好,于是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沈贤侄有事,老夫也就不打扰了。”
林河走了不久,沈遥便有些后悔了。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直到他坐在花月坊的厢房,听着小曲,闻着脂粉香气,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沈遥一向不喜欢和这些官场的人打交道,当年沈家还没有出事前,父亲为了他将来入朝铺路,便教着他,沈遥却不愿意学。
沈家出了事之后,沈遥更是看遍了人情冷暖。就像林河这等从前日日出入沈家的父亲好友,在沈家出事的时候还不是立刻跟他撇清了关系。沈遥不怪这些人薄情寡义,在那时明哲保身。但是毕竟世交多年,落井下石害的他差点死在牢里,沈遥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还有脸来见他。如果这是官场之道,沈遥还真学不来,他也宁愿不学。
沈遥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呆着,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从前与父亲同朝为官的叔叔,虚以委蛇的应酬。他起身想走。
却在这时候,听见楼下响起一阵声音。
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林河那几个人也听到了,然后,就听见了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那几个客人上来了。
“呦,沈大人!”安靖怀里搂着个小娘子,本在嬉笑打闹,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开了门,却瞧见了沈遥,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便笑了。
沈遥也看了过去,但他看向的却不是安靖,而是站在那里没有表情的安逍,沈遥有些紧张。
几个大人看见安靖,纷纷起身行礼,神态都变得拘谨起来。
没想到几个皇子今日会来花月坊。
除了大皇子安靖之外,还有二皇子安阳,四皇子安逍,和五皇子安沐。
安阳跟安靖是一母所生,一样的跋扈轻佻,看沈遥同样不顺眼,“沈大人不是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二皇子可以来,沈遥为什么不可以。”沈遥见安逍看也不看他,心中不忿,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
“你!”安阳被气的冷笑,瞧了瞧身旁一言未发的安逍,“看来沈大人是热衷此道,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坐如何?”
沈遥知道他该拒绝,看着看着对面的安逍,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歌舞升平,琴音袅袅。席上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安靖和安阳对沈遥是句句针对,饶是沈遥有所准备,也免不了有些恼怒和心凉。他怒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安逍。
他怎么可以让这些人这么对他?他怎么可以一句话也不说?难道他真的这么狠心?
安阳故意让人敬他喝酒,他也不推拒,一杯杯的酒落肚,胃好像火烧一样难受,沈遥的心却好像结了冰。
这时,突然响起了几声空谷幽兰般的乐声,令列席的人纷纷侧目看去。
“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如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
“唱歌的是何人?”安沐听的竟有些痴了,忍不住问道。
花月坊的老板娘一看就知道这皇子对唱曲的人上了心,脸色一喜,笑着道,“这是最近新来的云七公子,歌舞都是极好的,不过就是卖艺不卖身。”
“叫他进来。”安靖冷笑一声,根本听不见老板娘说的后半句,在这花月坊的人能有多清高。
老板娘笑着应下了。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面纱的青年跟着老板娘走了进来。
安靖的脸沉了下来,不悦道:“带着面纱做什么?摘下来。”
屋子里的几个人也纷纷看向那个青年。
只见青年不卑不亢,也没有去摘面纱。
安靖有些怒了,正要起身。
老板娘连忙安抚道:“云七的舞是要带着面纱才能跳的。”
安靖冷笑,“好,跳吧。”心里却对这些欲拒还迎的手段有些不屑。
古琴声响起,云七走到沈遥的跟前。
几个皇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安逍,眼眸也出现一抹幽暗之色。
沈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云七指着他腰间挂着的佩剑,笑着道:“可以借剑一用吗?”
沈遥愣了愣,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正投在他这里,沈遥的余光瞥见那是安逍。本就气恼的心此刻更是有了一种想要报复的感觉。于是,他扬起了一抹笑,然后,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云七。
“多谢大人。”云七朝着他道了声谢,然后,举剑舞了起来。
云七的剑舞,出人意料的精彩。他的身上找不到半点柔美和女气,动作行云流水。如同一株高岭之花,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断和征服。
“好好好!”一舞刚落,安靖就忍不住拍响了手掌,起身道:“跳的真不错。”
舞已经结束,云七将剑还给沈遥,就要走。
却不想被安靖拉住了,“美人,走的这么快做什么?”
云七想要推开了,却被安靖拉过来抱住了。